在拒绝语言训练半年后,他开始吃不下东西。

一开始是生理性的吃不下。胃好像是最先发觉他的情绪开始不对的,莫名其妙地反胃,吃什么吐什么。

接着就变成心理上的抗拒,丝毫没有进食的欲望。

食之无味,何必浪费。

这次和以往不同。徐诗被他那种无所谓的状态被吓得六神无主,不愿意做语言训练可以慢慢来,但不吃东西是个再糟糕不过的讯号。她完全失了方寸,又开始不停地哭。

已经让徐诗哭了很多次,他觉得痛苦,愧疚。血缘,多么牵扯不清的东西,他无法真的对徐诗无动于衷。

那天徐诗带来的午餐是金枪鱼沙拉,照烧鸡排,虾仁西兰花。她一边哭一边求他吃一点,李均意怔怔看着餐盒里的西兰花,脑袋里突然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问他,你知不知道西兰花的花语是什么啊?

生命。他在心里答。

生命。

可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吗?

醒着和服刑没什么区别,躯壳尚在,必须意识清醒地接受这一切时,那种感觉很像是凌迟。

李均意觉得,自己是愿意死,很想死的。

那好像是长久以来就有的想法……想要长久地闭上眼睛,不再被任何事情打扰,和梦里那片雪归为一体,彻底消失。

在徐诗的哭声里冷静地想了一夜,决定了什么后,他发现自己还想见一个人。

想再看她一眼。

用并不灵活的手指在桌上划了几下后,徐诗愣了几秒,放下手里的保温盒,试探着问他:“要写字吗?你想跟我说话?”很难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试图跟外界交流。

李均意点头。

徐诗连忙找来一个平板,调出画图模式后,放到他面前。

李均意伸出手,用食指在平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短跑和比赛的英文单词。

徐诗看完,问他:“你……想看比赛吗?短跑比赛?”

李均意点头,再次低头,很费力地写下了‘易慈’两个字。两个字,他写了接近十五分钟。

徐诗看完后会意,立刻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搜索跟这个名字有关的赛事。

等找到什么后,徐诗对他说:“她最近在温哥华参加一个田径锦标赛,我看她是几号的比赛……唉!今天就是她的预赛!”

温哥华?

她已经跑到更大的赛场上了。

徐诗把平板放到他膝上。

解说正在做开赛前的介绍。听了十来分钟后,画面一转,切入跑道视角。

他看到她。

红色田径运动服,胸前是国旗,她在第三道次,左右都是人高马大的黑人运动员。

她长高了一点。

上起跑器,等发枪。

正式比赛没多少她的固定视角,他呆呆看着屏幕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起跑,加速,撞线……

她跑了一个很不错的名次。

镜头扫到她的脸,那张他想见又怕见的脸。看着对方,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席卷全身。麻木这么久后,他被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触动。

他突然想起之前Dulcina放给他看的那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当时看的时候其实是不解的,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感情?即使见不到面,无法相见,无法交流,无法触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羁绊。多么不可思议。那不止喜欢,爱,而是一种留恋,一种寄托。

很短的两秒,屏幕里,易慈对着镜头笑了笑。

看着看着,一滴眼泪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