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朱辞秋眉目低垂,在寂寥雨夜中似是故意又似是无意的咳嗽两声。余光中见那两个呆立在她身旁的男人皆往前凑了一步, 又感觉到手上力道紧了几分?。于是她趁着乌玉胜逼近之时骤然抬眼看向他,轻松挣脱开与乌玉胜十指相扣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侧头?看了一眼顾霜昶。
后者立马会意,终于趁此时寻到机会,几乎瞬间便将朱辞秋宽大衣袖下的手腕抓紧,整个人往前跨了一大步,横在她与乌玉胜之间。
他面对着乌玉胜,横眉冷对,毫不掩饰厌恶之色。闷雷声自殿外传入几人耳中, 只见顾霜昶在雷声下又忽然冷笑一声, 道:“你?若执意等殿下,且去殿外候着。殿下如今体弱,莫要将你?身上寒气过给殿下,也?莫要在此处扰殿下清静。”
他顿了顿,眼睛瞥向乌玉胜背后被踹烂的门?, 冷声开口:“你?若真?为殿下好,便不该让殿外的寒风冷雨吹进此处,叫殿下沾染到寒夜之气。”
乌玉胜闻言,只对最后一言略作反应, 一直紧盯着朱辞秋手腕的双眸骤然抬起,逐渐透出?阴森可怖的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顾霜昶,可只一瞬,便又移开。
他看向朱辞秋,心?中对顾霜昶的愤恨恶意彻底弥漫。暗夜之下,他眼中透着一片猩红,闪着诡异的凶恶的光,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可却?又只是呆立在原地,连衣袖都未曾挥动一下。
如今他的殿下,他的阿秋。
穿着宽大舒适的大雍衣衫,面色苍白如纸,身子也?如柳絮一般轻,仿佛被风一吹,便要消散在茫茫天地间。
这段时日对朱辞秋的卑劣占有、害怕她逃跑的恐慌不安、乃至藏在心?底的对自己的几近恶劣般的痛苦怨恨,都在知道她与顾霜昶相见之时彻底爆发。
可是看见她主动退至顾霜昶身后时,他也?无法避免自己时至如今,都有那么一瞬间,还是想杀了顾霜昶,再将她抱入怀中,揉进骨血,又在顾霜昶的见证下,将她带回去。
但他如今也?知道,清楚地明白他们说得对,是他一意孤行,逼迫朱辞秋至此。他其?实更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脸面对她的,也?不配与她并肩同行,再与她像从前那般亲近。
当年被朱辞秋不顾他生死?的一剑斩断了过往,推下了深渊。想起她时总是想要逃避过往、逃避现实,因为明明猜出?她当时为何如此做,可又忍不住地想要质问她。他想问问她,他若是没有那般命好,真?的死?在龙虎关的断崖之下,她会不会难过?
被推入悬崖的那一刻,他看着朱辞秋,恍然间看见她脸上,一瞬罕见的痛苦与绝望,素日平淡的眼眸也?染上了一层薄雾。
在那层微红的薄雾下,他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那一刹那,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殿下身边,再也?不能叫穆雨生了。
他也?以为,他会死?在那一天,死?在朱辞秋满目的悲伤痛苦下。
下坠至底分?明不过几瞬的瞬间,他却?想起了他与朱辞秋的初见。
他第一次见她,不是在永乐宫墙外,是在新皇登基大典后的护国寺祭礼后。
那年,他九死?一生逃向大雍寒城,被穆家人救起后,与他们一同入京,他从未见过除了草原高山外的景色、没有见过亭台楼阁、烟楼酒肆、万人祭礼,更没有见过千人般多的穿着繁重?官服的达官显贵站在通天的阶梯下,向阶梯之上的天子俯首称臣,高呼万岁。
他跪在角落里,听着新皇明里暗里的讥讽穆家人,想要收回兵权。
他觉得新皇虽然是在年纪如此成熟的情况下上位,却?还如此愚蠢,乃至那之后新皇讲了些什么,都没有仔细听进去。
万人空巷般的极艳丽繁华之地,吵得他耳朵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