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弟弟侧躺着,因为尾椎骨的尾甲,他侧躺就被身后的骨头顶出了一个蜷缩回到母体的姿势,不过十秒钟,提摩西身体下就凝出一小滩血水;在浅灰色的岩石群上显眼非常,血水四溢着在昏迷的雄虫身下开出一片漂亮的猩红蜘蛛网,像任何一个看到这一幕的智慧生物宣告着: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涅柔斯·赛利安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冷漠而陌生他的眼神透露着一股否定感。

那是一种任何进入社会当工兵的新历虫族都会熟悉的注视。

当你被上司为难,当你做错事,当你觉得你天要塌了而唯一能救你的人就这样站在边缘;他厌恶你,他视你为耻辱,他会问:

为什么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这样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你简直是个垃圾,你活着呼吸每一口空气都是在为这个联邦增加负担。

无数代表着蔑视,代表着看不起,代表着羞辱的眼神都能为涅柔斯·赛利安此刻的眼神做同义词解释。

白公爵质疑的眼神非常有力量,这一刻让所有时间外的新历虫族都认为他厌恶提摩西,他会吃了这个半身兄弟。

会,一定会。

可涅柔斯·赛利安就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被钉住了脚。

接着,在接下来的2分钟内甚至有着急的新历虫族在计算时间躺在地上的年轻虫族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因为涅柔斯·赛利安充满羞辱的蔑视眼神跳起来,和白公爵狠狠吵上一架or打个半死。

提摩西·伯恩斯一动不动,他的生命在浅灰色的岩石层上开出漂亮的蛛网花,越开越大,血线流到了涅柔斯的脚边。

猛然间,白公爵就像被蛰到,一下子退后了一大步。

那双猩红色的眼中出现了困惑。

……我的弟弟,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吗?不,不会。提摩西从不示弱,不……

困惑中夹杂陌生,涅柔斯仿佛第一次认识提摩西。

他先是低头看着自己骨甲上的血,很新鲜很熟悉的味道,又抬头去看入睡的提摩西。

弟弟蜷缩着,骨甲缺失让他的小虫化看上去躯体变小了,浑身鲜血,鲜血从提摩西体内流出,开出鲜红的花。

……漂亮的花。

再送我一些好看的东西吧,哥哥?

某种迟来的眩晕猛烈地集中了涅柔斯,他视域好像出问题,一切都在变大,一切又在缩小。听力好像也出现了问题,涅柔斯听见记忆中几乎要忘记的,6岁时提摩西的声音。

依赖,亲昵,撒娇,总是会对他有所期待。

总是觉得……涅柔斯知道的,在某个时间段,提摩西曾期待着自己,自己在提摩西眼中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那么一段提摩西总是觉得自己哥哥无所不能,总是会赢的时间段。

我真讨厌哥哥,下次和我说清楚规矩,不然再也不会和你玩。

说清楚了你也玩不过我,快承认。

……

快点。

…哥哥无所不能!

当然。

……

是在摆臭脸吗?嗯?

没有,在心里想着哥哥。

你最好是。

……好的,现在不是了。

不准,并且给我延长。

提摩西躺在地上,面色死灰,他不呼吸也不生气,他就只是……躺着。

躺着,并且再也起不来。

涅柔斯突然发现,躺在地上的弟弟好像变小了,他蜷缩着变成一个陌生的模样;没有那么一刻涅柔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死亡在亲吻提摩西,提摩西越变越小,然后会在他的生命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