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进人类身体里的那抹鬼气,除了跟踪之外,也能感知到人类的所有想法与情绪,时崤本以为会窥见到贪财之意,倒没想到这书生由内而外都一致的窝囊。
笑过之后,心情也舒爽极了,想宴淮之那样利益至上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后代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会不会气到诈尸。
他在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褐色纸包看了一眼,纸里包着的是一块不太好看的白糖米糕边角。宴江便露出了十分不安的神情,脚下挪了小半步:“大人……”
那是他仅剩的钱能够买得起的吃食,今日唯一的一顿。
时崤闻声转头。
这会儿书生这张寡淡的脸看起来倒没有那么讨人厌了,许是这几日又是生病又是奔波,面色有些憔悴。鬼王突然就起了恶劣的兴致,想要逗一逗这个人类,站起来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知道鬼吃什么吗?”
人类一惊,缩起脖子摇了摇头。
“不、不知道。”
“本座可看不上你吃的猪糠。”时崤遗憾地摇摇头。凑近书生,他一只手扶上对方僵硬的肩膀,凑近对方耳朵边上,往里吹了一口凉气,声音又轻又慢,“鬼吃的是……活人。”
吓得宴江怪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又踩到自己的下摆,差点摔倒在地。
时崤好心托了他一把:“骗你的,本座不需要进食。”
这才勉强站稳。
宴江现在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像惊弓之鸟,心脏砰砰直跳,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没胆子,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咬着唇沉默,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而鬼王则是那个恶婆婆。
农耕人家日落而息,天黑下没多久,村中的炊烟已经慢慢消散了去,各家各户吃完饭,都陆陆续续准备入寝休息,满村都静悄悄的,便衬得窗外黑鸦的叫声显得格外?}人。
时崤将窗推开半条缝往外看了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转身对宴江道:“本座有事外出,天亮之前不要出门。”
宴江低着头老实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大人还回来吗?”
“这是你该问的?”
时崤斜斜一眼扫过去,书生立马就手足无措起来。
“啊,我、我――对不起。”
时崤无心再逗留下去,匆匆留下一句“天亮前回来”,就干脆利落地转身拉开门扉。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书生在背后小声说了一句:“大人一路平安。”
声音有些僵硬,听得出是生硬的客套,时崤咧了咧嘴,心想书呆子不愧是书呆子,都吓成这样了,连一点点气性都没有。
一点地都不像是宴淮之的后人,没有那么可恨。
黑鸦的哑叫断断续续,隐藏在夜色中,是时崤另外几双眼睛,方圆几十里内的动静尽在他的监控之下。
行至隐秘处,高大的身形一晃,身体便化作黑雾原地消散,再睁眼时,已经凭空出现在爱梅村百里之外的深山里,月光穿过头顶的树叶缝隙,稀碎地撒下来。
时崤抬头看了一眼,不甚满意,从手心凝聚一团黑雾,往上头一挥,头顶上的枝叶便被割开了一个破口,细碎的叶子哗啦啦地掉,在半空中被幽蓝的鬼火焚烧干净,月光便得以完完整整地透进林里,将鬼王整个笼罩其中。
黑鸦的叫声戛然而止。时崤皱起眉头,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血液甫一落进地面,便将草皮烧出一个不祥的浅坑。
圭风那背后一刺下了死手,他受了不轻的伤,仅仅是动用这点力量,都差点被自身鬼气反噬。
时崤闭了闭眼,压下怒火,寻了块干净石面坐下为自己疗伤。人间不比时时刻刻充满阴郁之力的鬼府,他现在太虚弱了,白日必须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