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江浑身僵硬地趴在泥里,张张嘴,无声地粗喘。摔倒时撑地的手火辣辣地疼,他脑子一片空白,翻开手心,就见其上赫然被断裂的卷轴刺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涌出,汇聚成股,顺着手腕流下。
身后链条撞击镰刀的空灵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黑暗中潜伏的那些东西早已按耐不住贪婪与躁动,等着一声令下,就能冲出来将人类的肉体与灵魂一道撕碎,饮血嚼骨地吃进腹中。
宴江见到自己腕上莫名出现了一只玉镯,玉石白中带红,是血玉,还在贪婪地吸收着自己的血。他愣了一下,如梦初醒,疯了一样暴起,整个人扑向地上的黑羽,顾不上脏,也顾不上痛,死死将黑羽握在混着血与泥的掌心,崩溃大哭。
那不是普通的羽,是他现下唯一的活命希望。
身后催命的响动有一瞬间的停滞,仅仅只是一个瞬间,眼泪落在伤口上,黑羽将温热的鲜血吸收殆尽,而后奇迹般地爆发出暗红的光芒。
又有黑鸦振翅而起,这回不是几只,而是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盘旋着在宴江身前聚成团,扑扇翅膀掀起一阵不小的气流。更多羽毛落下,似乎带有巨大的威压,将前后左右包围着人类的恶魂都震慑了下去。
一只纯黑色的长靴从黑鸦的包围群中跨出,黑鸦群瞬间有序散开,为来者让开一条道路。
宴江跪在原地,哭得一抽一抽的,绷紧的背这才有些放松了,但还是发抖,鹌鹑似地张开眼,畏惧的目光顺着视野里的鞋面往上慢慢移动,大约是想抬头的,只是速度实在极慢,对方便不耐烦地伸出手,用虎口钳住他的下颌,粗暴地抬起他的头来。
目光相对,宴江眼里就映进了时崤那张阴郁又苍白的脸。
“啧,真丑。”他的手比淋雨受惊的书生还要更冷,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看了几眼,便嫌弃地收回手,“给本座惹了麻烦,想好代价了吗?”
宴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抬起手来擦脸,却忘了衣袖也是脏的,越擦越是糟糕,看得时崤眉头直皱。
在被嫌弃地一脚踢开之前,他抢先膝行一步上前,五体投地式地俯下身子,用受伤的手抓着时崤的下摆,脸颊卑微地贴上他的鞋面。
“救救我、求大人救救我……”
第二章
〔如果觉得看不懂,可以先把第一章 忘掉……〕
【“长得倒还行,且你留一命伺候本座的吧。”】
宴江本是这穷乡僻壤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介书生,与话本里最不打眼的配角没有差别,他出身低微,慧根平平,浑身上下挑不出任何出彩之处。家中父母在他考上秀才那年双双逝去,死时连半亩田地都没给他留下,家境是少有的困苦,所以也没娶妻,一直独身住在村尾的小破屋里。
――吃的是最廉价的粗粮,穿的是最下等的粗布,也没其他本事,只有靠着卖字画维生。攒钱是一文一分地攒,攒了这么些年也没有多少,心中倒是一直揣着那点幻想,想着日后攒够了盘缠,要到省城去参加会试,考取一点半点功名,好圆了父母遗愿。
这是一个老实又没心性的人,往好听了说是踏本分实,往难听了说便是不灵光、窝囊,性子又懦弱得很,时常给人欺负了去也不知道辩解。
这一年,距离宴家父母离去已经有五六年,也是宴江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第二十一年,以他贫瘠的想象力,从未想过过灾难会降临在这片土地、出现在他身边。
那大概是整个夏季中最为炎热的那几天,乡中黄婆子的疯病突然变得格外严重,终日赤着脚来回巡逻,嘴中不断嘀咕着什么“要来了、要来了”,村民们只当是疯话,从未在意。之后又过了几日,有那么连续几夜,日落后温度莫名降得厉害,家家户户养在院中的鸡全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