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扬高的声音将他叫住在了原地。浮泽回头,视线中,承德迎着光线走上前来,在与他隔着一臂的距离停下,像一个邀请的姿势,徐徐将手掌伸到他的面前,那只手的小指上,赫然系着一根红绳。
“让我再最后争取一次吧,浮泽。现在一切都回到正轨,你可愿意,系上这红绳的另一端?”
浮泽就感觉胸中那种极重极闷的感觉又加重了,甚至怀疑下一刻自己便要被压垮,随之而来的是五感也变得迟钝,听进耳里的声音像泡了水一样模糊,唯剩不多的力气只够支撑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我……”
承德温声打断:“嗯,没事的。这样就好了。”
他收回手,解下红线,放在手心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随后驱动仙力引出一簇火苗来,仙火霎时间将红线吞噬了去。见浮泽愣愣地看着,甚至反过来宽慰道:“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浮泽不必觉得愧疚。我只是觉得,当时从姻缘仙君那儿接过红线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所以这红线的另一端只能是你。否则日后我若有其他情投意合的仙君,还留着这红线,未免对对方太不公平。”
红线烧尽了,只在承德手心中留下一小撮浅色粉末,他将那粉末轻轻扬在空中。
“这红线是我对你的情感,我将它烧了,希望你能不再有负担,也希望我尽早放下。我们都要向前走。”
……
浮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清池居的了,湿冷的空气将他包围,他茫然地环顾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只躺椅面前,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颓然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归位后他极少极少睡眠,更别提在这躺椅上睡,只不过今天实在太累。
这回不是他潜入水下,而是世界淹没了他。他的呼吸很浅,像是进入了休眠的状态,视线、听觉与感知全都变得模糊,身体时而沉甸甸,时而轻飘飘,眼前应该是黑暗一片,但又似乎快速地过着光怪陆离的场景,分不清是做梦还清醒的幻觉。
不过浮泽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睡的,因为神识里的情绪一直紧绷着,没有任何松懈。到第二日,外头隐约从很远处传来喧闹的动静,睁开眼,才终于觉得好些,侧躺着回了好久的神,想起今天是那二位仙君的结契宴。
仙界喜事本就稀少,至少要去道个贺。那日的红色请柬还放在桌案上,浮泽头昏脑胀地坐起来,遥遥看向主座的方向,却好久没动。
忽地觉得脸上湿凉一片,抬手摸了摸,竟发现自己落了泪。
他起先只是惊讶,抬手随意擦了擦,奈何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不仅没有擦完,反而越流越多。浮泽低头看着自己被泪晕湿一片的衣袖,呆了小片刻,眨眨眼,突然感觉有莫大的委屈涌了上来,酸得他的心都皱成了一团,嘴角瘪了好几下,便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出了声。
他不开心。
不是只有今天,而是一直一直都不开心。
情绪化作了泪摆在眼前,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是适应不了仙界,而是适应不了没有时崤的生活。
天帝摸他的头时他会想起时崤的手,蜷在主座上入睡时他会想起时崤的怀,时常看着空荡荡的清池居,他还会觉得不如他们在人间的小家温馨,甚至于走在浮桥上,也会记起自己曾经与时崤在上头做爱的对话,他越来越喜欢昏暗的环境,就连出门时,都觉得驾云不如时崤抱着他穿梭丛林那样安稳。
看什么都是时崤,做什么都是时崤,他根本没办法克制自己。
浮泽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委屈。
他会因为身上被留下的味道日渐减淡而不安,会因为添置的床榻没有鬼魂的温度而不愿再触碰,最可怕的是,从姻缘仙君手中接过红线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