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吃过一天母乳。
他的父亲一夜白头,毫不顾忌形象地在医院楼梯间坐了良久,没什么烟瘾的他那天身边掉落了一地烟头,若不是还要养爱妻拼死生下的儿子,只怕他也要跟着亡妻一起奔赴黄泉。
母亲的死是意外,但爱妻如命的父亲很难不迁怒到他身上,从小他就被以最严格的方式管束着,那个严苛的男人只有在想起母亲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情。
总裁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家里的所有关于母亲的照片都被他父亲锁在书房,那个男人常常把自己关在那个房间,一关就是一整天。
幼年时期他怨恨过自己的父亲,但从没怪过自己的母亲。对素未谋面的母亲他总是充满着自责、愧疚、感恩和幻想。他从未感受过父爱,于是他把所有关于亲情与美好的幻想都加注在母亲的身上,那不仅仅是“母亲”,更是一份“希望”。
在他一次次被父亲体罚锁在小小的黑暗的房间里关禁闭时,他只能抱紧小小的年幼的自己,拼命在心里幻想出这一份美好的希望,希望可以有那样的一个存在,成为他的救赎,拯救他脱离苦海。
他幻想里的“母亲”温柔包容,会轻抚他的额头为他擦去脏污包扎伤口轻声诱哄,怜惜温柔充满爱意的亲吻会落在他的额头,对他说我会永远陪着你爱着你不离不弃。他可以不必像个独自流浪的野兽一样受伤了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舔舐伤口,而是可以有个永远为他敞开的港口无论何时都会为他这艘迷路的小船亮起一盏灯塔静静等待迎接他的归来,会包容他的一切,哪怕他本质龌龊不堪。
可是那十几年都是他一个人熬过来的。
他终于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成为自己的救赎。
成年以后,伴随着阅历的增长,他渐渐释然了。
他不会代替幼年时的自己原谅那个暴戾的喜怒无常的父亲,但他释然了。
幼时在他眼里强大到无可匹敌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失去老婆的无能鳏夫罢了。
他曾经代入过父亲的角色,他曾经想过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心爱的妻子有此遭遇,他会做得比自己父亲更好吗?
他不确定。
他继承了父亲的财富,也继承了父亲的软弱。
他害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失去心爱的妻子……恐怕他会比父亲更加歇斯底里。
尽管他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任何人,但他仍旧想掐灭这种悲剧的源头。
于是他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去做了输精卵结扎手术。
他对于繁衍子嗣这件事没有太强的执念,或者说,他对任何事情都很难有执念。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只是一具会呼吸的行尸走肉,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
直到他遇见初梨。
那是怎样的一天呢?
似乎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又或者是与众不同的一天,他也记不太清了。
是晴天?是阴天?是暴雨天?
他也忘记了。
如同每个普通的一天,他起床、吃早餐、出门上班,开车到公司、钥匙交给门卫去停车,他走进室内、他抬头,他看到早就看腻的人堆里掺进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混在一堆拥有一模一样无趣躯壳的人类里,那张脸显得如此的耀眼。
那些二十几年的幻想突然就凝聚成了一张具体的脸,她拥有着弯弯的眉毛,温暖的瞳孔,红红的嘴唇,乌黑的发丝。她笑起来唇边有个小小的梨涡,脸颊带着健康的红晕,皮肤白白的看起来也很薄,他隐约能看见对方皮肤下的细细的血管,是淡红色也有淡青色,有血液在其中静静流淌,是象征生命的律动。
他听见她用温柔的嗓音与又轻又软的语调与身边人小声埋怨着:“真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