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开训练死士,他还常年主管刑讯。
如何从罪人里挑选能成为死士的苗子,并迫使罪人放弃原有的身份, 从此安心做个傀儡。周朓跟父亲学了很多年。
无论是死士, 还是刑讯,都是父亲传给他的生意。故而尽管不喜欢,却没有不学的资格。
尤记得少年的他跟在父亲身后,走过被血润湿的泥地, 血泥黏在鞋底上越来越重, 他很难再往前走。
身后的尸体还有温度,甚至于还在无意识地蠕动。
“父亲,我想回去。”
父亲没看他,只说了两个字, “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挑出苗子。”
苗子,是待训的死士。
父亲的眼睛很准,只需一眼, 便能知道这个人是否适合做死士。这些等候处决的罪人, 若有配做死士的, 就带走。不适合的,则立地枭首。
世家最为泛滥的,不是权力与富贵。而是人命。
无人会祭奠死者。
于是学堂同窗的莫名消失,众人皆知, 却无人吱声。
世家就是这样,凡不干己的事,全高高挂起。没什么好争, 也没什么好救。
但一伙死士的叛逃, 确实匪夷所思。
事情的起因, 是周兴月与朝端又下注打赌。
她们年岁相仿,自小不对付,而这次的赌局是死士是否敢叛逃。这局设的,多少忒无聊了些。
听说最后的赢家是兴月,她得意了许多天。
对于这伙行踪自始至终都暴露在世家眼皮自底下,并最终被捉回的叛逃者,父亲也没耐住好奇,去看了眼那个仅存的苗子。
实在是太少见了。
父亲扫了眼那个快被折磨死的苗子,便下判断。
“他干不了这个。”
看热闹的事儿,周朓自然也好奇。听到父亲这么说,他立刻问,“为什么这么说?”
“倔。还蠢。”
父亲以颇为友善的语气,给苗子规划人生,“死才是他的解脱。”
可苗子不仅没死,还活了很多年。
苗子改头换面重新进入学府,尽管心里门清,但无人提及他的过去,也都避开他的将来。
可想浪迹江湖的周朓对他很好奇。
世家贵子看山观海的视角,与狼狈逃命的叛徒肯定不同。
本着想体会浪迹视角的周朓,试图与这个曾为逃亡者的人交涉,但收获颇微。
沉默,孤僻,臣服。
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展现。
胥武十九年,兴月弑父夺取建兴。
受昇日重用的老辈们自觉请辞,将手里的一切交由后生小辈便退居颐养。
天翮元年,周朓奉命与这个傀儡一起去地方剿匪。
傀儡做事细心周到,柔和温吞。这种作风显然与只管完成任务的世家做派,截然不同。
傀儡主动与他交涉的那次,是为如何处置山匪的家属。
世家大多喜欢搞连坐,爽快地一次性清干净,也省得后面麻烦。可傀儡想放过山匪的父母妻子,他为那些人辩护。
周朓彼时正在调试弓弦,“匪徒先前为非作歹,他们收了好处。如今论罪,怎么能单独摘开?”
“倘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们何至于为寇?”
箭搭到弦上,周朓将箭头对准傀儡,慢悠悠拉满弓后,才笑着告诉对方:“说这种话,你死不足惜。”
他没躲,也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坦然面对耀着银光的箭头,“我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但不是能说的实话。
这种话说出来,就算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