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颔首致谢, “谢裴夫人好意, 但我不在雪天撑伞。”
看着积落在对方肩头的白雪, 姜璃语气犹疑,“可是不撑伞,衣裳会湿。这样冷的天,再湿了衣裳,恐怕要生病了。”
“这是干雪,不会弄湿衣服。”他说。
姜璃看向伞外。
片刻犹豫后,她才把手伸出伞外,去接雪花。雪花落到掌心,冰冰凉凉。
它躺在掌心里。
姜璃看到自己呼出的雾气。
在雾气中,六瓣花的边界逐渐模糊,最终在手心化作一粒小水珠。晶莹剔透。
比起故土的雪,京都的雪确实化得慢上许多。
他的面貌在吞吐的雾气中模糊不清,但姜璃听到自己说,“江陵和阳翟的雪,都会弄湿衣服。”
“建兴和京都的雪,都不会弄湿衣服。”他给出的回应,有种追求对仗的工整感。
白皑的雪地留下两道并行的鞋印,向远方蜿蜒开去。
他们的距离不算近,需各自向对方走一步才能比肩。
但没有人会迈出这一步。他们守着各自的地界,遵照共同的礼法。
伞内是湿雪,伞外是干雪。
无论怎么看,都是两个各不相干的世界。
撑伞者在通往红尘的阶石上,看到停靠在山门下的车马与执着火把的军卫。
她走向同行者,并举高了伞。
天地间的风雪,于这瞬间停止。
周朔缓了会才回过神,风雪并未止,只是有人撑着伞,将他纳入了庇护之下。
“就此作别吧,周卿事。”她把伞递给了他。
周朔没有做出回应,她的鬓发间还挽着他赠予的金簪。原来仿着黄素馨模样做出的金簪,这样好看。
“裴夫人,如果……”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她笑着打断,“哪有那么多如果。”
她的笑清清浅浅,不带有任何恶意。像是在雪后,迎着寒风绽放的黄素馨。
伞面倾斜,雪一下大了起来。原来,是她已退入风雪之中。白雪往她身上压去。这样单薄的身形,如何能承受得起呢?
可她却仍笑着向他道别,“后会有期,周卿事。”
越过她的手,周朔握住上端的伞杆。
没有任何逾礼的举动,他垂下眼眸,不敢再与其对视,“后会有期,裴夫人。”
她往山下走去了,独承风雪。
周朔没再跟上。
对于被裴岫逮到且抓了个现行,姜璃毫不慌张。
他能怎么样呢。
闹大了,也不过就是和离。
合瓣蓝雪花越发近了,它们随着宽大的袍绣张扬飞舞,像是在风雪中盛放。
娉婷若竹的贵胄此刻裹着白狐大裘,正立在灯火中心处望着她,一步一阶。
他常以懒散倦怠的模样示人,故意摆弄出什么都不能引起他注意的高深莫测。
但眼下,他显然不再是尽在掌握中的操盘手。
那张被无数人赞为仙人皮相的脸,面色很差。
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姜璃第一次见到他气成这样,像是要吃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执着火把的军卫自觉让路,皆垂首以示恭敬。
看也不看,姜璃径直越过裴岫,往他身后的马车走去。
可她被拽住胳膊,阻拦了去路。
“没有解释吗?”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清若寒霜的面色混着火光,像是水火正在交融。
“我不是回来了吗,你还要怎么样?”
她是如此地理直气壮。
裴岫被这两句反问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