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姜璃转身回屋从木椸上取下外衣, 简单披上后又向外走去。

“裴夫人这是打算去哪？”

她回身将房门阖上，转头看向目露不解的主人家，“去厨间, 我给你留了饭。”

熠熠簇簇的廊灯下, 盏盏高挂的灯火, 像是触手可及的星辰。

他们前后走在洒着星光的路上，隔着一段疏离的距离。

“裴夫人。”

姜璃闻声回望，“嗯？”

他的氅衣也是周氏分配的份例。

落日余晖般的纁黄灯烛没能给黑缎染上些许暖意，反倒是照亮了上面水纹般的暗绣。

但姜璃知道，那些绣纹并非流水，而是建兴崇尚的星辰卦象。

藏匿于夜色的玄机。

他平日穿的都是简便的常服。

简单到随时可以去街市上采买，甚至于和商贩讨价还价也没有丝毫违和感。就是那日在崔中郎府上的初见，他也没穿这样正式的衣裳。

今日进宫面圣的着装，才让姜璃恍然意识到他是代表着建兴周氏的使臣。平易亲和成了常态，猝然见到这副庄严典雅的模样，竟生出些大梦初醒的遗憾。

他的身后，是建兴，是镇南王，是无数个与自己立场相左的利益集团。

姜璃不由想起自己说的，要聘用对方到阳翟做厨子的戏言。

幸好只是玩笑话，她没真的上心。

“怎么了吗，周卿事。”

沉雅如宁静夜幕的氅衣露出一角，像是晴光骤然驱散黑夜，是黎明。

所见让姜璃诧异地睁大眼睛，她盯着他的宽袖看了好一会，又抬眼看向眼神躲避的主人家。

“这是、是陛下赐的，我推辞不过。只好带回来，但我没有养过东西，所以……”

被他抱在怀里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蓬松细软的白毛铺在凝黑的绸缎上。于是庄严典雅不在，转而是遇到难题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无措。

照料幼小的生命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所以在下想问裴夫人，这个该怎么养才好呢？”

目光又落到他的怀里。

波斯猫看上去不大，应当还是幼猫。此刻被人抱着，竟也没任何警惕心，就这么睡在陌生人的怀里。

听到对方想要讨教的意图，姜璃一时有些为难。

论理，她是有孩子的母亲，是该比他懂些。可照顾孩子和照顾幼猫，这不一样吧？

何况裴泠虽不得裴岫喜欢，但到底是阳翟的小主人，身侧有数不尽的大夫医女并侍女嬷嬷精心伺候。

和眼前这个落魄到单身家庭里的幼猫，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那雪白的一团，姜璃面露难色，“我也没养过，不知道该怎么养。”

“不过它大概是……吃肉的吧。”

毫无经验的领养者发出询问，“那它是吃生的，还是熟的呢？”

“先给它吃熟的吧。”

“好，那我去煮些。”

说着，他又语带歉疚，“蔡婆婆已经睡了，能麻烦裴夫人帮我照看会儿吗？它睡着了，我不好就这样把它带去厨间。”

姜璃看了看睡在对方怀里的白猫，“它会咬人吗？”

“应该不会。”

“会挠人吗？”

“应该也不会。我带回来的路上，它没挠我。”他似乎又很不确定，末了又补充道，“半道上它就睡着了，我也不能确定。”

雪团似的白猫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安详。

虽看着人畜无害，但姜璃不敢独自照料它，“我们一起去吧，你先用晚膳，我帮你抱会。然后你再煮肉给它吃。”

“那便有劳裴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