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目光落到手心。
无色的汗,有色的血,不断交替轮现。
姜佩兮再?次感到恐惧,先?是幻听?,再?是幻视,这些?症状已和她前世的病情如出一辙。
她又快死了。姜佩兮意识到。
死亡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心脏明显的衰竭与无力通知身上每一个器官即将停止运行,而思维仍旧是清晰的。
那时的姜佩兮明晰地感知着触觉、视觉、听?觉逐一放弃自己。
感知到自己将自己放弃,却无法做出任何努力。
人死的时候,大概都是狼狈的。
而久病之人,更没有尊严可言。姜佩兮死前绝望悲凉的极大成分?都来?自于疾病的折磨。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了哪一天。
只知道那是征和五年的秋季,外头的桂花开得很茂盛,院子里落下的梧桐叶很多。
只知道周朔正处于他最为风华正茂的时间里。
而立的他冲破无法跨越的阶层,受到了京都的封公。
世家用?百岁千年划出的沟壑,被他一人只身闯过。
从始至终,他都是孤身一人。
他艰难地在?世间行走,不被任何人理解,不被任何人怜悯。
姜佩兮死的那天,周朔守着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话,也?没有再?见过面。
病重的她浑噩着躺在?床幔内,有着无限未来?的周朔守在?床幔外。
阻隔他们的帐幔很厚很厚,几乎连光都无法穿透。
她在?黑暗里走向死亡,他在?光明中去向未来?。
光里的周朔跟她说话,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只是声线有些?干涩:
“我出生低,不能落葬建兴。临沅偏远,但你若不嫌……”
“佩兮可愿与我合葬么??”他问。
当时的姜佩兮已经没法说话。
她不具有发声的能力,只能以沉jsg默应对。
因无法拒绝或接受,姜佩兮便?压根没考虑周朔的提议。她死后葬在?哪,不是她能决定的。
如今再?度承受病痛,再?度贴近死亡的姜佩兮,开始考虑起当时的自己是否愿意。
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差,不见面不说话,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情谊。
她愿意吗,前世的她愿意吗,愿意和这个有着十年相伴的丈夫同穴吗?
愿意的。今生的姜佩兮忽而笃定答案。
假若当时她能开口的话,她会答应的。
那么?今生呢?
今生知晓丈夫为私生子的她,还会愿意吗?
姜佩兮攀住椅子,借着力站起身。
指甲断在?肉里,冒出的血已经把?手面的皮肤染红。
十指连心,她很疼。
疼得眼?眶发热,视线糊成一片。
母亲阿姐都给她规定了人生,命令她往她们所计划的方向走去。
可姜佩兮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姜佩兮询问自己。
只有在?死亡面前,人们才能想通自己真正想要的、渴望的。
姜佩兮想起她和裴岫在?天翮二年爆发的争吵。
裴岫说:“你不要总是这么?倔,你该听?表婶和琼华的话,她们不会害你。”
那时的她只顾冷笑,“我是否听?话,论不到你裴主君来?指手画脚。”
“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她质问他。
“沈议配不上你。我是为了你好,阿璃。”
姜佩兮气得把?茶盏摔到地上,“为了我?你是谁?你也?有资格为我好?我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