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袖当风。阿勒坦依稀嗅到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仿佛曾在辗转的迷梦间、在破碎的记忆里萦绕过千百次,于是极短暂的一晃神,任由对方扑了个满怀。
苏彦在海绵裹铁的肉墙上撞得头昏,整个人滑落在地面,下意识地抱住了对方穿着长裤、马靴的腿。然后他晕乎乎地仰头再仰头看在满心震撼中彻底愣住了。
他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如此雄壮魁梧的男人,不仅身形高大如天神,更兼一身当世罕见的深色皮肤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肤色,比茶褐深,比炭黑浅,油亮而有光泽。
在那身深色饱满、块垒分明的肌肉上,大片大片地铺展着血红色刺青。刺青呈现出一棵巨树的形态,树冠茂盛,气势恢弘,枝杈向胸口、后背攀爬蔓延,除了双肩之外,几乎占据了整个半身;树根也由腹部延伸至裤腰之内,更显姿态雄伟。
而在没有刺青的肩头,雪白浓密的长卷发如云层般披散下来,被金环与绿玉”珠串点缀。
苏彦赫然发现,对方的金环不止扎在发辫间,还扎进了胸前的两点……黄金ru环衬着黝黑肌肤,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这踏马哪来儿的黑皮猛男,还是黄金瞳……苏彦盯着对方俯视他的脸,鬼使神差地想,这张荷尔蒙爆棚的脸拿去前世的时尚圈,还不被那些世界顶尖的造型师、摄影师、服装设计师,以及各大娱乐媒体、资本大鳄捧上天去!
阿勒坦低头看着仰望他的那张脸,不知为何,第一反应竟是担心自己异于常人的形容会把对方吓坏。
毕竟他用神树果实的汁液敷遍全身,解了“边城雪”的剧毒后,肤色就变得暗如妖魔,而中毒导致的白发又无法恢复原样,除了打心眼里崇敬他的瓦剌部族,与慑于武力而不得不臣服的北漠其余诸部之外,许多中原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惊慌失措,甚至尖叫不已。
可他却没有在面前这张明显中原长相的脸上,看到任何受到惊吓,或是恐惧厌恶的神情对方望向他的眼神甚至是惊喜的,充满了干干净净的欣赏与赞叹。
阿勒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几乎要触碰到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的发丝,才蓦然发现对方的一头青丝被胡乱削成了旁逸斜出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边与脑后。
他忍不住皱眉,用一口流利的、尾音略微带卷的汉语问道:“削得这么短,如何束发带?”
老天爷,终于在这群野蛮人大军里遇到一个能无障碍沟通的人了!苏彦感动不已……不过,他说发带?为什么突然提到发带?
苏彦下意识地看向对方抬起的左手臂,见深色皮肤上缠绕着几圈两指宽的墨绿色竹纹缎带,倒是颇有点像中原头饰。于是他接口说道:“短发肯定是束不了了,绑在额头上做个运动发带……呃,做个抹额还行。”
阿勒坦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想将这条三年来从不离身的发带,亲手绑在对方的前额上。他的指尖刚触到左手臂,登时清醒过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河岸上方,胡古雁捂着仍在眩晕耳鸣的半边脑袋,咬牙道:“他是我的奴隶。方才被我发现他身怀军机密报,疑似铭国奸细,正要严查,一时不慎被他逃了出来。”
“……你的奴隶?”阿勒坦转头看向先汗虎阔力的养子,他名义上的兄长。
“对。”胡古雁有些敷衍地欠了欠身,“这小子冲撞圣汗,罪上加罪,还请交由我处置。”
阿勒坦又转脸用汉语问苏彦:“你究竟是他的奴隶,还是铭国奸细?”
苏彦松开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说:“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隶,也不是什么奸细!都说了这身衣物和衣物里的东西都是我从战场尸体上扒下来的!”
河岸上逐渐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