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珏点点头:“我努力一下。”
于是生日宴后,宁珏将安安叫到卧房,一对一劝学。安安生性好动,多次岔开话题,他忽然拍拍宁珏的肩膀,秘密说:“前两天,我在家里捡到你的东西。如果你可以和妈妈说,给我加50块的零花钱,我就交给你,怎么样?”
“50块?”
“若若25块,我25块。”
“好吧,”宁珏心不在焉,“但你之后真的得好好学习。”
安安痛快“耶”了声,领着宁珏到杂物间,从一本书中取出牛皮信封。安安说:“这是你以前的绘本吧?写着你的名字。我那回找笔的时候看到的――你放心!我完全没有动信,我很义气!”
宁珏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过一封信,暂且先收了起来,笑着同安安道谢,并履行诺言,之后在姑姑面前说了好话,成功将零花钱升到50块。
下午三点多,宁珏从姑姑家离开。他安静贴着车窗。玻璃振动,凉凉冰冰,窗框边结了层薄薄的霜。也是这时,宁珏想起了方才随手放进兜里的信封,取出拆开。
一张泛黄的红色横线信纸,已经发脆,宁珏很小心摊开,看见开头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亲爱的妈妈”。
“亲爱的妈妈:
你好!我是宁珏,今天是我的六岁生日。你已经在天堂生活六年了,天堂好吗?我很想你,爸爸也很想你。如果你想我们了,可以来找我们吗?
不来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很大了。姑姑说天堂也有工作,会很忙。我的手工作业也没有完成,但我会努力有小红花。妈妈,希望你在天堂开开心心,我爱你!”
宁珏绞尽脑汁才终于想起写信的时间。是六岁时,幼儿园毕业典礼,所有孩子的家长都须到场,但姑姑、姑父在医院照顾新生儿,旁边的家长抱着孩子,让孩子跨在脖颈上骑大马拍合照,只有宁珏双手比耶,孤单站在满央央的人群中。回家后,宁珏边查字典,边写下这封信。希望母亲来接自己,又怕母亲太忙,自己的请求成为负担,才说自己长大了。
然而信是无处可寄的,只好夹在书页里。放得太久,以至于离开姑姑家时也忘记了,直到此时才再见。
他握着那张信纸,中途下车,去了安宁墓园。墓园之中静静悄悄,只有风刮动草叶的?O?@声。第二排第三个,宁珏的妈妈――徐静怡墓旁的丛丛杂草已经长到小腿长度,久未清理。
宁珏才坐下,便听见手机铃声。是宁齐的电话。
接起后,宁齐问:“从你姑姑家回来了吗?”
宁珏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妈了?”
“什么――哦,你那个妈。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来。”
“从你再婚,你就没有来看过妈妈了。没有扫过墓,也没有送过花,”宁珏轻声,“你其实没有爱过妈妈,对不对?”
宁齐没有兴趣同他讨论爱的课题,这并非中年男人的必修课:“我现在在公司开会,说不了几句闲话。你妈妈已经下飞机了,回家之后,见到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掂量清楚,知道吗?”
“我不用你给我换手机了。”宁珏自说自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没有发现吗?高中的时候,我已经换过一回手机了,是我哥给换的――”
“我先开会,”宁齐匆匆说,“晚上回家再聊。”
电话嘟嘟两声,是挂断了。宁珏怔怔的,又看向那张黑白照片。妈妈仍在笑,在阳光下眼睛也明亮。宁珏将那封信烧给了妈妈,坐公交车回家。
回到蓝湾里时,一推开门,宁珏看见了宋雅兰的身影。她正从二楼下来,怀里抱着书房里的文件:“小珏回来了?”红色风衣、栗色卷发、鲜明得像是走动都会留下印子,步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