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州回过神,在一栋破败的宅子前下了车。
它坐落在村落的深处,背靠一片竹林,是很典型的明清式两进宅院,但因为久无人居,疯长的藤蔓和野草几乎吞没了它,连门楹上都布满了厚重的青苔,六角窗棂里卡着褪色的窗花剪纸,在风里被?吹得左右摆动。
在冬天的黄昏里看起来,加剧了时空错位的苍凉感。
他皱着眉问了句:“这?就是葛家?”
一早就接到通知,等候在门边的工作人员老张说:“是,也就是盼弟......不?,林西月的家。”
老张今年五十了,一直在村子里工作,对葛家的情况很熟悉。
郑云州看他一眼:“有人看见她回来过吗?”
老张说:“没有,我已?经问了一遍,没人看见这?家的女儿回来,几年前葛世杰打伤人逃走后,这?里就再?没人住过,荒废到现在。”
袁褚交代他:“t?如果有谁看见了她,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老张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郑云州盯着已?经快坠下的门匾看,上面缠绕的蛛网内,还沾着几片飞蛾断落的扑翅。
他蓦地出声:“进去看看,你?讲讲她的家庭关系,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老张走在他身边,介绍说:“这?家的男主人叫葛善财,在外?面做生意得罪了人,带了个江城女人回来,他吃喝嫖赌,家底也很快就败光了,两个人也没孩子,领养了一儿一女,就是林西月和葛世杰。”
“为什么没生孩子?”李颂好奇地问了句。
老张说:“生不?出,听说是那个女人不?能生,但这?个没有就诊记录,我不?敢胡说,葛善财一喝了酒就胡来,经常打骂他的老婆孩子,我都拦过几次,但唯独疼爱那个葛世杰,后来他掉进井里淹死了,也算恶有恶报。”
郑云州的心疼得缩了一下:“他也打林西月吗?孩子都不?放过?”
“打,怎么不?打?”老张答得很快,“林西月进了葛家门,没多久他去砍柴,踩上捕兽夹,废了一条腿,总认为是小孩子招来的灾,对她一直不?好。好在他老婆知书达理,拼命地护着这?个捡来的女儿,叫她少受了多少罪!后来为了供她读书,累死在了去纺织厂的路上。”
李颂又问:“他掉进井里这?件事,有什么内情吗?”
老张小心地觑了郑云州一眼,不?敢说。
袁褚安慰了句:“没事,有什么就大胆地讲。”
老张这?才哎了声:“他死的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好像又在家里打人骂狗的,邻居都听见了惨叫,后来他老婆把他赶到了天井里,又关了门去和女儿去睡觉,没管他。他口渴要去喝水,就这?么摔了进去,这?是当时的口供。”
袁褚说:“但是实情呢?”
老张摇了摇头:“葛世杰一直说,是她们母女故意把他引到井边去的,这?谁也没看见,他一向讨厌他的养母,没人信小孩子的话。说句实在的,这?么个恶棍,怎么死都是死有余辜,不?摔进井里,照他这?个喝法,也要掉进河里淹死。”
郑云州听得浑身发抖。
他可怜的小西,只用了险之又险四个字来概括自己的身世,甚至不?肯稍微吐一吐苦水。
难怪她总是那么沉静不?惊,看什么都一副淡然的样子。
难怪她要在本子上写?好好地活下去。
难怪她看起来那么柔,却又有折不?断的坚韧。
从葛家出来,郑云州坐在车上,很久都回不?过神。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傍晚云层低垂,日?头坠到桑树梢上,把云絮都染成枇杷色。
他低头,翻了几页林西月的档案后,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