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回头,他张开五指,抓球一般将摆在桌角的灯笼随手抓起,抛进她怀里:“外面雪大天黑,将这盏灯提回去吧。”
那夜大雪飘飞,宫道上积累了如厚被的一层雪。
群青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忽然发现那位白衣郎君给她的灯笼是改制过的。
此灯的灯烛悬垂在中心,无论如何颠倒方向,里面的蜡烛都稳稳地直立着,烛焰大而稳定, ろんぶん 不为风雪侵扰,果然将前路和落雪都照得分外明亮。
她一直将灯笼拿到居所,摆放在她的柜上,屏风上清晰地映出她迟缓更衣的身影。
住她隔壁的是一名八品掌赞女官,见她不胜酒力,劝她歇息,群青说:“我躺一会儿再回去,你半个时辰以后来叫我。”
掌赞安顿好她,又帮她关好门。
等掌赞走了,群青爬起来, ろんぶん 无声地缠发,换上侍女的宫装,翻出窗户,以最快的速度从宫城隐藏的近道,潜回含元殿旁边的偏殿。
偏殿内欢闹的夜宴仍在继续。东偏殿内备有寻常衣物和侍女,以备那些酒醉的贵人临时更衣、醒酒。
刚才宴席之上,群青看到卫尚书酒醉不醒,被两人搀扶到偏殿。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借故离开,又像影子一般跟上了他。
卫尚书曾经是楚国的中郎将, ろんぶん 国破之时,群臣殉节便是由他带动。也不知陆华亭是如何说服了他,抑或这卫封本就是个大奸似忠之人,眼看楚国大势已去,竟携各宫的军机秘要投降燕王,短短一年,官拜尚书。
这样的人,令昭太子恨得咬碎牙关。南楚刺杀的任务,递到了群青手中。
卫尚书仰面躺在椅上,鼾声大作。群青准备靠近时, ろんぶん 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两个假宫女同时动手,忽然感觉不妙。
便是这一次,她中了伏。
那藤椅上醒酒的“卫尚书”是由燕王手下一名善于易容的近卫假扮,他一跃而起,拿匕首要了那几名假宫女性命,外面又有数十名死士携带兵戈冲了进来,将偏殿围得像铁桶一般。
带着倒钩的利刃,扯出血肉时的剧痛,几乎将人撕成两半,群青先是撞在墙上, ろんぶん 随后倒在尸首间,手脚浸泡在冷汗里,热血像涌泉一般喷出,随之一同流失的还有体内的热气。
幸而她进门时给灯柱上套上药圈,死士们为了不走漏刺客,将门户紧闭,地灯烧到那处,火光一晃,室内烟气涨满,昏厥了一些人, ろんぶん 群青伏爬于地,嚼碎了备好的参片,才有了一点力气,她拿衣裳缠了几周用力压住伤口,慢慢地从尸体中倒退着钻进偏殿地下的密道。
儿时做游戏,阿娘就教她包扎、止血,还专门把面粉分成一枚一枚的小包,假装药粉。家里没人肯充当她的病人,她就在自己肚子上缠带子,这个游戏做过千百次, ろんぶん 以至于在危急关头,她竟一气呵成。正是冥冥之中,阿娘救了她一回。
回到居所,群青散下头发,将头发上、手上的血擦净,忽而看见那白衣郎君给的灯笼倒在桌上忘了熄,光明温暖。
她轻轻地将它扶正,又捞近一些,让那暖光照着自己,解开衣裳, ろんぶん 咬牙重新缠住伤口。
半个时辰已至,司赞推门来叫她。见群青已经起身,站在屏风后梳妆,捂捂鼻子,惊讶地问:“司籍的新衣上怎么也有这么重的酒气?”
“刚才一时忘记,将新衣叠了旧衣上。”群青回答。
“你醉成这样,不如别回去了,外面下雪,那么冷!而且含元殿那边似乎出了大事,宴席也办不下去了。”
群青用口脂涂满失血的嘴唇, ろんぶん 转过脸来。她平时很少使用这样艳丽的颜色,雪肤朱唇,夜中看来竟有妖异之色,令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