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

在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所有关于秦晏的记忆刹那清晰。

江迟想起他们在地铁口的初遇,想起秦晏喜欢吃枇杷,想起秦晏帮他抄单词,想起他们分别时的纽扣,想起秦晏垂着眼眸说‘你不要把我忘了’。

他不该把秦晏忘了的。

这是他自己捡回来的弟弟。

江迟心跳一顿,霍然转身。

秦晏站在二楼平台上,扶着栏杆,半个身子都探在栏杆外面。

楼上楼下的佣人都十分紧张,秦晏自小恪守礼仪,从没做过这样出格的危险动作。

秦晏身后也有位管家似的中年人,连忙走过来扶住秦晏,生怕他们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从楼上摔下去。

秦晏不耐烦地一挥手,又喊了一声:“江迟!”

江迟朝秦晏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秦晏,下来玩。”

秦晏转身欲往楼梯处走,又很快转回来。

他单手一撑,坐在了栏杆上。

管家已经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然而秦晏却不以为意――他很小时候就想这么玩了,可是没人允许。

秦晏说:“江迟,接着我!”

江迟跑了两步,展开双臂:“来!”

秦晏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江迟伸出手,稳稳接住从天而降的秦晏。

在秦家别墅的满堂华彩中,他们迎来了第一次重逢。

*

自那以后,每年寒暑假,江迟和秦晏都会见面。

有时是江迟找秦晏,有时是秦晏去找江迟,或者两个人同时报一个夏令营,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

时光匆匆,那是他们最快乐的少年时光。

洪子宵和方思折偶尔也会加入。

洪子宵非但没能拿捏成秦晏,反而被最小的秦晏拿捏,论资排辈明明秦晏最小,行三的洪子宵却尊称他为四哥,秦晏心情很好或者有求于人的时候,也会叫洪子宵三哥。

总之,四个人辈分乱得很,基本上各论各的。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全芜川都知道方、江、洪、秦四家的小公子年龄相仿,处得比亲兄弟还亲。

两位亲哥哥江?h和秦知颂对此表示认可。

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江迟祖父去世那年,江迟正在读高二。

听闻讣告后,秦晏连夜坐飞机赶回了芜川,陪着江迟守了整整三天灵。

灵堂前,烛火长明,烟雾缭绕。

陶盆中的纸钱被火焰舔舐,一张张化为灰烬,风一吹,纸灰打着旋飞走,再也不知落向何方。

江迟跪在蒲团上,又往火盆里添了张黄纸。

秦晏也不说话,跪坐在江迟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江百岁不远不近地趴着,或许也感觉到了什么,没有摇尾巴,也没有翻出肚皮。

人终究是要离别的。

江迟的眼圈很红,定定注视着火光出神。

三天后,出殡,下葬,立碑,磕头。

香炉内燃着一炷香,青烟直上,又袅袅消散。

丧仪至此结束。

人生不断向前,千万哀思都留在了停灵的三天里。

第四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无论多么难过,都无法停在原地,也不可能停在原地。

秦晏也必须得回去了。

在机场,江迟抱着秦晏道别。

抑制不住的悲伤后知后觉,细细密密地蔓延上来,弥漫了他整个灵魂。

江迟额头抵在秦晏肩膀,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秦晏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江迟。

江迟哭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