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吹到翠翘的眼中,她注视着她,手心抖了一下。沈卿雪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道:“翠翘,相信我,刺绣很简单,只要手还在,不管历经什么事,还能做出漂亮的花来。”
翠翘什么都没说,抬起了眼,望向了岸上。当船停泊在江岸上,油锅也熬热了。徐海手下士兵们绑来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泼了一层油,惨叫声伴着“滋啦滋啦”的皮肉油煎声响起,逐渐变弱,最后只剩几丝呻吟。
肌肤和肉熟得溃烂,一坨坨融下来,可内里还是活着的,像肥肥的肉虫子蠕动,活活给煎熬死了。
王翠翘扶着栏杆大笑起来,“那些羞辱过我的人,徐海帮我杀掉了,我喜欢他这样,帮我杀人,给我报仇。”
沈卿雪吐了,捂着嘴默默回了房,眼前总浮现出猪肉似的身躯,冒着烟,忍不住又是呕吐。
“沈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晚上,翠翘敲了敲门,重新变回了平日温柔的模样。
或许那个发疯的人,才是真正的她,藏在心里的恨,还要杀多少人才能让她平静呢?
沈卿雪不想她这样下去,却无法劝她,没人能替她原谅,唯有一声叹息,冰凉的海水越淹越高,在这朝不保夕中,掐住了她的脚脖子,寸步难行。
翠翘问她在绣什么。
“背孩子的背带,前几日我瞧你绣小孩的肚兜……等孩子出生,就给他用上吧,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我没有怀孕,随便绣几针而已。”翠翘淡淡地说,“娼妓本就不能有孕的,老鸨和龟公给人灌红花,身子直接坏掉了,以前被人骗了身子,倒怀有个孩子,喝药打下来了,当时我很伤心,如今我庆幸她没出生……”
“今日你见的,徐海烧死那些人,孩子父亲就在里面,他生了副好皮囊,却是个妓院帮闲的保儿,和那些龟公鸨母骗我,拉我入那万劫不复之地。当年他发誓要一生一世对我好,做不到就碎尸万段,我只不过把他的誓言还给他罢了。”
翠翘的语气始终平静,问道:“你有孩子吗?”
“我有个女儿,和前面的丈夫生的,如今五岁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会动,会哭,会笑,我把她养大,觉着是世上最奇妙的事。”
沈卿雪说着,眼中逐渐湿润。放下针,两只手擦着脸上的泪珠,道:“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还会有孩子的。”
沈卿雪抚摸着背带,绣满了吉祥云纹,仿佛是在给绣玉做,她把这做得很软,不要膈到婴儿柔软的肌肤。
“我出来前,我女儿说,她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给我添麻烦,她很乖,生得很好,她还养了一只黄狗,她很喜欢狗,怪我烧了做狗屋的柴……”
沈卿雪一双泪眼直直望着翠翘,腔调激起酸楚,整个身子也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