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浦街的街角从咖啡店换成鲜花店, 茶楼里的爬山虎翻过了高高的木栏杆,庭院中间那棵梧桐的叶子?落了几个来回,树皮剥落的地方长?出新?的纹路, 就蜿蜒成了他们各自掌心里交错的命运。
郑云州靠在后座,他今天一到香港,就被那一群哥们儿拉着灌,酒劲还没退, 眼皮吃力地张合, 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是林西月在开车吗?
她的头发剪短了好多?, 烫成温柔绮丽的弧度,看上?去轻熟又俏皮。
不像还在上?学的时?候,一头长?发黑顺柔亮,直直地垂到胸口, 看书时?她会?用夹子?把刘海拢起?来,走在女高中生堆里, 分不出谁是谁。
袁褚看他挣扎着要?起?来, 扶了他一把:“郑总, 就快到酒店了。”
“你没开车?”郑云州斜了他一下。
袁褚说:“我怕你自己在后面坐不住,拜托林律师开了。”
郑云州噢了声, 困倦又乏力地说:“以后少麻烦别人。”
打从在后视镜里看见他醒了, 林西月的心就吊了起?来, 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
眼睛虽然还在看路, 但感观都专注着后座,一心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等来等去, 等来了这么一句别人。
林西月低了低头,又很快释然了。
他也没说错,现在对?郑云州来说, 她可?不就是别人?
出国之前?,他那样低声求她,跟她道歉,但她还是固执地要?走,把他的尊严都踩在了那张沾血的地毯上?。
他不因为她在凯华,还肯把业务拿到律所来做,已经是心胸开阔了。
林西月伸直了脖子?,公?事公?办地说:“没关系的,郑董。您是我们所的大客户,送您到酒店是应该的,不算麻烦。”
她的语气很松快,对?甲方的殷勤也是一点而过,不显得刻意。
仿佛他们之间三年的风尘债,不过是沾在衣襟上?的灰粒,掸一掸就没了。
郑云州很轻微地点头,吩咐袁褚:“一会?儿我自己上?去,你送林律师回去。”
“好的。”
瑰丽位于?Victoria dockside艺术设计区,浅铜色金属骨架自上?而下收束,像一只缓缓闭拢的珍宝匣子?,中段突然横生出一段空中露台,玻璃幕墙在海风里泛着珠光。
林西月把车停好了,先下来替郑云州开门:“到了,郑董。”
“好。”郑云州伸腿出来,在她面前?站直。
已经九月份了,但香港仍然闷热,他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淡蓝衬衫,也不怎么商务,精良昂贵的面料勾出英挺身段。
林西月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是变了,气质沉稳多?了,喝多?了也不乱发脾气,还叮嘱送她回去。
郑云州抬了下手:“袁褚,你去开。”
袁褚刚绕过来,就听见林西月说:“还是先送郑董回房间吧,您看上?去不大清醒。”
“是啊,不把您先送上?去,我也不放心。”袁褚跟着说。
郑云州又笑了一笑,唇角略微上?扬:“林律师对?每个客户都这么关心吗?”
林西月说:“我入行也才四年,目前?还没碰过在酒局上?喝多?的客户,郑董是第一个,所以没办法对?比。”
“......你还挺严谨。”
“职业习惯。”
郑云州不再?理她,转身往大厅里走。
林西月也没有跟上?,有袁褚照顾他就够了。
现在的郑云州也不喜欢借她的手。
她就站在车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