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左右四顾一番,鬼祟道,“世子要除去那位,何必与虎谋皮,选用这下下之策?”
赵元煜不耐:“照你的意思,何为上上之策?”
“那位不是颇有贤名吗?杀人诛心才是上策,莫过于让他声名狼藉,德不配位,方能显出世子爷的好来。”
幕僚露出一个只可意会的笑,“再过月余便是春宴,太子必然在场,世子何不……”
他凑过去,几番耳语。
赵元煜眯了眯眼,心情大悦。
“啧,倒是个好方法。”
他迫不及待要找人去安排这事,正巧见柴房前的石阶上蹲着一人。
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身高足有九尺,猿臂蜂腰,穿着一身脏兮兮破烂的黑蓝色武袍,沾着泥点的靴子破了一个洞,露出黑黝黝的大脚趾来。
他捧着一只海碗蹲在石阶上,大口扒拉着一点荤腥也无的剩饭,像是一头饿极了的野狗。
在赵元煜的眼里,这人也确实只配当条狗。
他走过去,从背后踹了那男人一脚,轻蔑吆喝道:“喂,去把红香院的女冠叫来!本世子有事找!”
男人受了他这一脚,石头般岿然不动。
直到将最后一口隔夜饭扒入嘴中,他方一抹嘴起身,拿起身侧的弯刀,将颈上那块起了毛边的黑色三角巾往上一提,遮住脸上的疤痕,沉默着去了。
男人一个字没说,幕僚却察觉到森森寒意,不由劝道:“世子留下此人,恐有后患。”
“能有什么后患?三姓家奴而已,谁给饭吃就跟谁。”
赵元煜不屑,龇牙咧嘴地抻了抻踹疼的脚掌,“我养的那批人,还就这条狗最听话,使唤得顺手。”
想起这人的来历,幕僚欲言又止,终是摇头叹了声。
……
赵嫣昏昏沉沉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宫里的老太监便带来了皇帝的口谕,传太子于太极殿面圣。
赵嫣没想到太极殿的旨意来得这般快,再联想到昨天闻人蔺摸骨之事……她不敢细思,只命流萤将束胸紧了又紧。
去太极殿的轿辇上,赵嫣一袭紫袍金冠,对着镜子将细腻的妆粉补在唇上,问道:“如何?”
脂粉盖住了她原本红润的唇瓣,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来。因束胸也勒得极紧,她的呼吸亦是短促无力,颈侧包扎好的刀伤处也渗出浅淡的红,任谁见了她这副“病容”都会心生怜悯。
流萤便颔首道:“确有受惊病重之姿。”
赵嫣这才稍稍宽心。
太极殿内还是熏香缭绕,烛盏通明。
赵嫣在小太监的搀扶下缓步入殿,正欲晃悠悠下跪,便见垂纱后还立着一人。
闻人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着烛台,正替皇帝将那木架上的百盏长明灯一一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