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身体特殊,方才又服过张太医开的药,恐与鹿血药性相冲。”
流萤递给赵嫣一杯漱口的香茗, 委婉道,“可要请张太医来?为殿下瞧瞧?”
这几日开设经筵,赵嫣每日都要与大量文人士子打交道,为了方便?起见,张煦就将原先的改嗓汤药换成了药丸,由原先的晨起一次换成早晚各一次。
这改嗓药本就性燥, 鹿血亦大补,难怪才喝一杯就晕乎乎热得慌。
“不是什么大事。”
赵嫣并不想劳师动众,只按了按略胀的太阳穴道, “宴上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醒醒酒便?好。”
说着,赵嫣朝帝后所坐的方向行了一礼,便?悄悄起身离席。
身后,闻人蔺的目光追随她离去,若有所思地顿了杯盏。
出了紫云阁,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吹散些许燥热。
圆月高悬,空气中?浮动着桂子的清香。赵嫣深深吐息,沿着侧廊走了几丈,就见前方红漆柱旁立着一人。
周及还穿着讲课时的绯色文官官服,仰首望着宫檐上的皎洁的月光,浑然不觉肩头?落满了碎金般的桂花。
听?到脚步声,他淡然回神,不卑不亢地朝着赵嫣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赵嫣颔首回礼,同他打了个?招呼。
“如此皓月,的确不应错过,周侍讲好雅兴。”
周及的目光自赵嫣酡红的面颊掠过,垂眸道:“殿下谬赞。”
赵嫣心里清楚,周及素来?识人困难,这等需与朝臣寒暄客套的宫宴对他来?说无异于折磨,定是出来?躲清静的。
这迟钝淡漠的模样,倒与经筵讲课时判若两人。
提及今日经筵,赵嫣有几句话憋了一下午,想想还是得说出来?。
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开口道:“周侍讲今日的课讲得绝妙,‘开源’之论?也有点意思。”
周及疑惑地看过来?。
赵嫣见他如此神情?,不禁扬唇:“但孤并不全然苟同。”
周及对待学识政论?极为认真,当即凝目,谦逊道:“愿闻殿下赐教?。”
“你与左相大人主张开源,鼓励耕种,缫丝织绸,力求扩大收益以充盈国库。这本该是好的想法,可你们有无想过,这个?‘源头?’或许从根本上就是坏的。”
“殿下此言何意?”
“粮肉盈仓者,非力田农户;遍身罗绮者,非养蚕之人。”
赵嫣笑?了声,徐徐问,“‘开源’挣来?的银两养着的是谁?会?是辛苦耕作的百姓吗?”
她的嗓音低且柔,带着少年特有的微哑,却无端有种掷地有声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