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散地表的暑气,秋意在一场骤雨中悄然而至。
左相府,静园内芭蕉滴雨,于阶前溅出清越的声响。
“查到了?”
左相李恪行?身着燕居服立于檐下,似是预知到了什么,苍沉的面容蒙着一层黯淡的哀光。
“是。”
周及立于老师身后一步,青衫下尤见骨形,答道,“学生走访了与师弟有交集的儒生,得知有些同窗曾抄录过师弟答复临江先生的赋论,寻来一阅,大约能推演出他生前所做之事。昨日学生又拜谒了沈伯父,已证实猜测。”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份文章,恭敬递给李恪行?。
李恪行?接过那份文章,迎着余光展开,细细阅读起来。
越看,他的面色越凝重,问道:“挽澜,你如何看这份文章?”
周及道:“旁征博引,直切要害,乃百年第一震耳之言,当无愧于老师之教诲。”
“你赞同他的政论?”
“非也。虽不?同道,然君子和?而不?同①,师弟知其不?可而为之②,呕血成?文,拆骨铺路,学生对他唯有敬意。”
李恪行?赞许颔首。
他的这双得意门生,一个明明出身官宦,却养出了一颗干净为民的赤子之心;一个即便?不?认可同门政论,依然愿以最大的敬意回馈对手?。
这才是君子之风,才是他李门下最耀眼的一双无垢明珠啊!
“惜哉,痛哉!惊鸣才十八岁啊!”
李恪行?仰天长叹,眼角隐隐泪意,许久方摇首道,“他太年轻,将朝局国事想得过于简单,也怪老夫只教会了他文章道理,却未教他如何明哲保身……大刀阔斧,而刚者?易折;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挽澜,你要引以为戒,慎行?之。”
“学生谨记。”
李恪行?又看了看手?中那份誊写的文章,有赞许,亦有惋惜,悲怆之下竟难以站稳身形。周及忙上前一步,双手?托住李恪行?的臂弯。
他道:“请老师珍重身体。”
李恪行?摆了摆手?,将沈惊鸣的遗作仔细收好,踉跄回到屋中,长叹着坐下。
“今日老夫唤你来,还有一件正?事要交代。”
“老师请说,学生躬听。”
“八月十二?开设经筵,圣上命老夫主持。你也知晓,本朝经筵一为君臣商讨国策,二?为遴选有才之人?委以重任,这是个好机会。”
李恪行?接过周及亲手?沏的茶盏,端肃道,“洛州暴-乱不?断,国库疲敝,《开源策》不?能再?等下去了。经筵上《周礼》一课,便?交由你去讲,务必好好讲。”
这些年来,李恪行?一直在思索如何堵上国库的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