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话不说,就去搭把手拖杜喻明。
宋清枝昏沉着脑袋,看见他拖着杜喻明往前的方向,正是组织所在的地方,忽然笑着松了手。
纪宇舟惊疑回头,看见宋清枝将药丸状的东西吐在手心里,而后颤颤巍巍地塞进他的掌心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把手枪。
“纪宇舟,我中了无解的剧毒,走不下去了。”
“我会短暂地无力,而后神经过度兴奋,发疯伤人。”
“我拿不了枪了。”
“请你,杀了我。也算是替纪阿姨报仇。”
纪宇舟瞬间红了眼眶。
他暗中调查银蛇会这么久,自然知道所谓无解的剧毒,就是银沙。
而当年母亲尸检中,也曾查出体内有此毒。
他知晓宋清枝所说的一切,都会发生。
但是当举起枪时,他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眼泪比子弹更先夺眶而出。
两声枪响,一枪眉心,一枪心脏。
宋清枝彻底倒在血泊当中,倒下时完全闭了眼。
仿佛再无遗憾。
……
“纪先生,谢谢你愿意配合我们这一次的行动。作为一名正义的自由记者,你摄像机里存下的罪证,对将来在法庭上审判银蛇会主谋大有作用。”
“我会向上级汇报你的作为,为你取得应有的荣誉。”
清查队临时办公室内,明诚拍拍纪宇舟的肩,却见面前容色憔悴的男人,目中猩红。
“不必了,明先生。我只想问您,这次牺牲的同志,他们的追悼会何时举办?”
明诚皱眉,随后燃起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沉重而缓慢地摇摇头:“他们没有追悼会。”
一群像月亮一样的人,在黑暗里充当光明。当太阳升起,便无声西沉。
纪宇舟喉中苦涩。
“那能否请您批准,让我带走宋清枝的遗物?”
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纪宇舟收到了一块蓝宝石怀表,和一只金镶玉手镯。
他攥着蓝宝石怀表,来到纪家尘封已久的地下室门前,将怀表摁进某处缺口。
石质的大门终于打开,向他坦露母亲生前隐匿的一切:
消音手枪、射击靶、落了灰的制药台、以及泛黄的旧日记。
那是一本训练手札。
【3月13日。今日射击训练完成良好,老宋教我的方法实在有用。】
……
【4月18日。制药出现失误,八月就要对银蛇会进行第一次围剿,得尽快研究出能对抗银沙的药剂。】
……
【7月20日。老宋又来指导我练习射击了,完全没有上级的架子。清枝今日下午来找小舟时,说喜欢我煮的银耳汤。】
……
【8月19日。清枝与小舟订婚,今日停练。我把怀表交给她,我很放心。】
……
【8月28日。明日与老宋一同出发去缅北,希望行动一切顺利。只是对抗银沙的药剂迟迟未有突破,我与老宋约定,若谁中招,为不拖累组织,即刻朝对方开枪。希望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愿所有清查员同志们一切平安,共同回来喝清枝与小舟的喜酒。】
这一页的内容最多。
手札却也在这一页停止。
纪宇舟心痛如刀绞,忽然明白了母亲当年身中两枪原因为何。
她不是在银蛇会混战下被迫伤及的普通群众。
而是与宋父一样冲锋在前,最后光荣殉职的清查员。
只是在光明中骄矜成长的他,从来不曾将眼光看向暗处,也不曾有耐心将往事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