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师,您常用的手机呢?林先生联络不上您,再不给他回电,他会选择今晚跟您抵足谈心。”夜光灯埋头发短信,“我跟他说您在绘画。”

乔林回画室找出手机打给林双淼。他戴着蓝牙耳机一边通话,一边拖着个超大画缸往客厅移,夜光灯忙来帮忙。

“我没事,手机静音在画画……吃了,小刘给我带的,鱼粉,没放辣椒……嗯,我在搬画缸……哦,等下打……明天去首都参加国画研讨会。央美院长办的,网上可以查到……小刘一起,你问他,估计要几天……嗯,生日应该能回……哦,我知道……我四十不是四岁……给你带烤鸭,再见。”

乔林说谎不眨眼,挂了林双淼的电话又给父母打。

“爸,是我,爷爷还好吗……我挺好,妈呢……退休了还去学校晚自习值班?双喵没说她……我没谈恋爱……正常……我就不能多说话……我辞职了,明天去首都……不,没有奔现,我去参加央美的研讨会……不搞同性恋……不相亲,再见!”

夜光灯抱着超大画缸目瞪口呆地看着乔林。

“放那里。”乔林挂了电话指指阳台一角,见夜光灯不动,不由皱眉,走过去用脚尖点地,“放这里。”

夜光灯回神,忙将画缸移过去,还不时偷看乔林,“乔老师,您刚才说了好多话。”

“我不是哑巴。”乔林用桶子提水倒进画缸里。

夜光灯抢过装水的工作,“我的意思是,记忆混淆的影响真大,您就像……像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变成人。”

“记得补鱼粉的照片,双喵问你,就发给他。”乔林敲碎花瓶把富贵竹移到画缸里,又施了一个圣光术。

茂盛的绿植像打了激素,以延时摄影倍数播放的速度蔓延生长,从天花板拐弯爬上窗。

“您放心。啊,植物有圣光滋养就是长得快,它需要搭个架子。您等等,我去给您找点材料。”夜光灯拎着箱子回対门,隔着门都能听见他打电话要图片、订机票、催花架的声音。

乔林收拾画稿时,从个人仓库里找出一块翡翠原石用木盒子单独放起来,贴上夜光灯的名字。

夜光灯抱着一堆处理过的木杆,大半夜用了静音符在客厅听摇滚钉花架,轻身术飞上飞下干得热火朝天。

乔林恍惚记得曾经也有人飞来飞去安装花架,或者说温室?是谁呢?

他按住心口,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很陌生,仿佛心跳频率不属于自己。

模糊的记忆就像梦幻泡影,当你想要抓住时,它却“啪”地破碎消失无踪。

“已经好了。”夜光灯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转头瞧见靠在墙边低头沉思的乔林,“都三点了,乔老师您怎么还没休息?”

乔林把手里的木盒递过去:“半年奖。”

“谢谢老师,老师大气,老师世界第一!”夜光灯也不看里面是什么,收下就催乔林去休息,“机票预订明天上午十点五十的航班,您快去休息。”

乔林摆摆手让他别管,把人送出门,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突然觉得太安静空旷。

也许应该放点音乐?

不行,太晚了会吵到别人。

乔林一盏盏关掉灯,到卫生间用凉水冲澡刷牙,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人发了会儿愣。

乔林用沾水的手抹了抹镜面,手指停在那双沉静的眼睛中央。

这不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简单干净一眼就能看到底,看似像水一样温和,实则是透明的玻璃,不冰冷也什么感情。

镜中人脸上的眼睛却带着光,光里仿佛有沧海桑田、有无数故事,它是温柔的、悲悯的、含情的,哪怕溢出的微笑,也是令人心生愉悦的幸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