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茶没敢动,这段时间隐兰流一直都在给他陪床,每天满打满算睡不到4个小时,他要是窝床上有个什么想上厕所和想喝水的风吹草动迹象,隐兰流就会跟炸了毛的幼猫一样蹦跳起来,亲力亲为地上手侍弄他。
除却日常基础要做的翻身和按摩胳膊、腿肚子,晏茶这一个多月的小便都是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解决得。
隐兰流完全是单方面把他当做名贵玉瓷造得器件了,还是放在传家宝档次栏里的那种。
这种妻奴行为落在别人眼里会很受感动,但是换个视角……那也是很能让人感动。
做为妻子的晏茶日复一日地看着岁数比自己小的丈夫胡茬子狂冒,眼底浮青,脸颊消瘦,犹如聊斋志异书里让山中精怪缠上,然后夜里被吸去阳气的倒霉蛋。
就是几年前,对方因为要跑什么私事,去了趟战乱的灰色无政府地带待一段时间回来,模样都没搞得像现在这样骇人。
晏茶好怕隐兰流会猝死,又怕开口找理由提出拒绝陪护的话,会伤到对方,让对方情绪失控。
他的那几个男人当准爸爸了以后,比他这个当孕妇的精神状态还要差劲,甚至每回都敏感易激到代替他产生孕吐厌食多觉眠浅等一系列副反应,比特意抽血找爸爸的检测方法还高效精确。
晏茶本人倒是胃口好,吃嘛嘛香,白天夜里睡得也香。
为了能让隐兰流多休息会儿,晏茶选择继续装睡,等陪床的人自然醒了再说。
过了片刻,晏茶蹙眉抿嘴,睡不下去了。
身下的床垫莫名好硬,跟石灰干燥完的水泥板一样,硌着他的骨头和皮肉都在发出抗议,叫嚣着要他爬起来跳两下。
不会吧,难不成他终于到了年纪,骨质疏松发作,变得比豌豆公主都要娇气了。要知道昨天隐兰流给晏茶换铺新床褥的时候,他在旁边侧目而视,额头落下的黑线都要实体化出来了,那可是二三十床绵绸薄垫,叠起来软的跟云朵杨絮一样,弹柔又不会让躺上去的人,腰腹过分塌陷下去,很好睡,除了有些奢侈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晏茶不太高兴地睁开眼,然后一整个人呆了。
他惊魂未定地撑臂爬起来,头顶上是大片大片银湛湛的皎洁月光。
他睡就在地上,又脏又硬的干石板上,周遭天光云影徘徊,满是沉沉浮浮的雾色。
“我在做梦?”晏茶眨眨眼睛,不假思索排除掉隐兰流趁他睡着时,对他做恶作剧的可能。
不会有那种可能的,除非是世界爆炸了。
晏茶抿弯嘴角,慢慢扶住酸痛的软腰,往被月亮光照明的地方走动。
大概是结婚以后的这12年里,他的男人们给他做了太多太过的事无巨细的兜底,导致晏茶现在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都不会很打怕。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出来的习惯性。
“啊,这里……好像是……”
很眼熟啊。
晏茶诧异起来,逐渐适应光线的视野里,闯进来一连排的憧憧楼影。
这不就是隐家的老宅吗。
但是,感觉,是老宅,又好像不是老宅。
好奇怪啊,是太新了吗?还是太旧了?
孕产夫晏茶只多余思考了一分钟,就消耗完了特殊时期脑袋里不怎么富裕的脑细胞。
他甩了甩手,像条找到出路,呲溜滑进池塘老家的游鱼,小跑着跳上了眼前的长廊台阶。
如果是别的情况那就另说,这可是在隐家,晏茶立刻就不怕不慌了。
迈步冲扎进肉眼看不见底的浓稠暗色,悠悠闲闲地逛街一样,晏茶很快就寻摸找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这回不是天上月亮照出来的,是屋子里透出来的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