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脸上慢慢露出一种得到慰籍的笑容。
突然,她用力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线血丝。
兰缪尔惊得猛地跪坐起来,伸手扶住老人,“您怎么了!?监狱用刑了吗,还是――”
他说着,另一只手已经在酝酿治愈的法术。
可老妇那皱巴巴的手压住了他的手腕:“不。”
“不,好孩子。”老妇哀伤地笑道,“没用的,我服了毒,就在您刚刚进入这间牢房的时候……”
兰缪尔眼前一阵发黑。
他脱力跌坐回去。
“为……为什么……”
老妇又咳嗽起来,她边咳边说,已经过去两百年了,当年的亲历者已全部过世,知情者也越来越少,并且无计可施。
魔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恨眼看越来越深,等到她们这一辈人死去,就再也无可挽回了。
“所以我决定赌一把,咳咳咳……那天在大街上,您的眼睛是那么澄澈善良……后来我听说,神子在深渊杀死了魔王,可当您出现在人前时,却是那样沉默消瘦……”
兰缪尔怔怔地呢喃:“所以,您是为了见我……装成‘被恶魔附身者’,故意被捕入狱的吗?”
老妇闭上眼,点了一下头。
“神子啊,请您原谅……咳咳……我只能拿我自己这条老命来赌,却不能拿同伴的名字和藏身之处来冒险……”
“我知道,神殿不缺歹毒的手段,比如能把脑子搅得一团糟的法术……如果您其实是恶者的同党,我……”
“别说了。”兰缪尔埋下头,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请别说了。”
“神子,对不起啊。这注定是一条痛苦的路,我却让一个孩子孤零零地踏了上去……嘿,真是个卑鄙的老不死啊。”
老妇苦笑着,又说了一遍:“神子,对不起啊。我……我给您唱一首歌吧。”
“歌?”
“对,那是一首……我们的先人用来铭记同胞,铭记历史的歌……后来,国君血洗了结界崖,作为战利品,他们抢走了那首歌,篡改成另一种样子。”
“神子,请您听我唱一遍吧。”
阴沉的牢房里,身披斗篷的老妇闭着眼。她靠在湿冷的墙壁上,扯着喉咙,颤巍巍地唱起来。
“我全知全能的神母啊,我光明的金太阳;
凡有灵魂在罪孽中彷徨,便有?k升起光芒。
在那雪山的极北,黑暗的深渊下方,
繁衍着旧日的人族,纵使变了模样;
火焰将其孕育,锻出坚忍的心腔,
饥饿、寒冷与苦难,化作尖齿、硬鳞与利爪,
那本是我亲爱的血脉,我的同胞;
君王将其封印,在迦索的边界上,
放任瘴气诞生,地火烧穿了城墙;
带来死亡的阴影,无尽的悲伤,
子民渴望拯救,哭声令人断肠。
伪造母神的意志,神子拉开了长弓,
沉降迦索的土地,自冰封的高崖上;
啊,我全知全能的神母啊,我光明的金太阳;
光芒照耀大地,
照不见我亲爱的血脉,我的同胞,
子民含泪哀悼,为那离去的春光!
神母啊,神母……
我的同胞,我的同胞。
何时重回到这大地上……”
兰缪尔安静地跪在黑暗中听着。老妇一连唱了三遍,他听着这首歌,也听着这道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弱。
其实,就在半个钟前,当老妇坐在大牢里,用那斗牛般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兰缪尔甚至怀疑她就是神母的化身。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