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了灯,留一盏床头暖灯,掀开被子进去。他还没放下枕头,牧羽忽然从床那头滚一圈过来,起身跪在床上。
“Surprise!”
牧羽扬开双臂,洒开一圈玫瑰花瓣。牧汉霄被花瓣扬了一脸,冷静看着牧羽。
牧羽大笑起来。他不常这么欢快,只有在兴致很高的时候才这么闹腾,而牧汉霄有幸见证了他几乎所有兴致很高的时候。
“今晚我们就睡在玫瑰花里。”牧羽自认为很浪漫地宣布。
牧汉霄起身,拿起被子一掀,花瓣被全部抖到地上。牧羽啊一声,牧汉霄躺回来,牧羽扑进他怀里:“我一片一片摘下来的!”
牧汉霄按住他:“明天再给你买。”
牧羽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停,捧着他哥的脸亲一口,趴在他哥肩上:“那就祝你晚安,做个好梦。”
牧羽的吻轻软,落在牧汉霄的脸上。他喜欢对他说晚安,天真地希望他每晚都好梦。
但牧汉霄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不是无风的雨,不是晴好天里平静的海。他的耳畔充斥世间的嘈杂,所见繁华下的血肉与污秽,纷纭人生之高低,权势和虚伪。他如站在远处观望日复一日行进的自己,像两个冷静的人在光与暗的两边观察彼此,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彼此。
只有当牧羽捧过他的脸,给他一个晚安吻的时候,他们才能短暂地握手言和,变成一个平息的人。
然后沉入他稀少的、珍贵的安眠。
第51章 【番外】何时再与梦一场(三)
“牧羽究竟在意什么,最初牧汉霄没有细想过。”
他陷入趋于本能地给予,不假思索地满足牧羽的要求,因为他从中获得了愉快和安全感。 如果有一个世界与牧羽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无关,根植于牧汉霄心中不稳定的暴力因子或许永远不会发作。
可惜他活在这个世上,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脉络牵引,他就像被挂在名为命运的绳索上的众多凡人之一,深受他人与自我的困扰,在这无尽的束缚中庸庸碌碌地任时光平白流逝。
随着牧羽的离去,牧汉霄的梦境也消失了。
在某一天夜里牧汉霄结束应酬后,他没有回到住处,而是直接驱车离开了裕市。他喝了酒,谢鸣不敢让他独自行动,一边吩咐保镖远远跟在后面,一边与牧汉霄通话。他好言劝牧汉霄回去休息,牧汉霄装没听见,谢鸣只好问他要去哪。
牧汉霄说没想好,随后挂断了电话。
根据牧汉霄最终抵达的目的地来看,他的“没想好”的确所言不虚。他在从裕市出发,不眠不休开车独行整整1500公里,一辆车从黑夜跑到白天,一口气不歇高速飙到了最南边的海岛城市才停下。
谢鸣差点以为自家老板疯了。然而一天后牧汉霄就如无事发生地回到了裕市,他行此异常之举的原因、他去了哪里、他的心情,没有任何人知道。那1500公里的高速独行就像牧汉霄按部就班的日夜里一抹荒唐的裂痕,他随手将那裂痕抹去,发生过的一切就不复存在了。
他可怕的精力令工作上的下属与合作方叹为观止,也让谢鸣倍感担忧。有时他感到牧汉霄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去将他的所有行为嵌进一个火烧的模具里。他生来就是为了守护牧家,一旦他的任务完成,他的生命就结束了。
他何时能再次回到那个能够让他停留的港湾?
牧羽在美国留学的某一年冬天生了场病。那年美国东北部气候异常,降雪量超过200毫米,积雪超过半个成年人高。大雪覆盖了新年来临的街道,街上几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