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越吃力地喘着气,看着那鬼面人,嗤笑道:“藏头露尾之辈,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你叱罗一族已经是丧家之犬,部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你们就算是逃出了梁都,一辈子也只能这么遮遮掩掩,如过街老鼠一般苟延残喘!”
鬼面人枪尖一顿,冷笑道:“可今日的手下败将,是你们。”
“今日死的是你们,不日,我们就将兵临瑞州,什么安南侯府,什么南军,”鬼面人阴恻恻道,“都将不复存在!”
黎越轻声说:“是吗?”
“你以为勾结叛贼,他们就能容下你一个异族?”黎越眼神露出讥讽,嘲道,“不过是利用你做个马前卒罢了,真可怜啊,曾经煊赫一时的部族王室,竟沦为叛贼走狗。”
他这话说得诛心,颇有挑拨离间之意,就连孙青都看了他一眼,鬼面人登时怒不可遏,就在这时,黎越却提剑纵身而起,直朝鬼面人扑了过去。剑势锐不可当,杀意凛冽,直指他脖颈。鬼面人未料到他还有反抗之力,脊背都是一凉,握枪相挡之下,剑尖已经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斜斜杀出一柄斩马刀挥下挡住剑势,狭长刀身一荡,一条手臂直接飞将了出去。
长剑落地。
枪尖也自黎越胸膛一穿而过。
刹那间,黎越来不及感知到痛,恍惚里竟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黎越”幻觉一般,他偏头看了眼,竟隐约看见徐英去而复返,黎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个傻子。
徐英看着枪尖穿过黎越胸口时,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几欲疯狂。他身后是急急赶来的周庭和所率援军,孙青眯起眼睛,对鬼面人道:“走。”
鬼面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是恋战之时,不再纠缠,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抽身而去。
徐英抖着手下了马,腿一软,险些跌倒,他看着血人似的黎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跪了下去将黎越抱起,“黎越,黎越”
“军医呢,叫军医!”
他六神无主,眼睛通红,“黎越……”
黎越浑身都是伤,脸色白得吓人,有那么一瞬间,徐英几乎觉得黎越已经死了。
黎越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说:“……蠢货,回来做什么?以后别这么意气用事了。”
徐英呜咽了声,再控制不住,眼泪落了下来,“黎越,你挺住,军医……我带你去看军医。”
黎越吃力地摇了摇头,说:“我活不了了。”
他望着暗沉的苍穹,雨不知何时小了,洒在脸上,竟少了几分咄咄逼人之势。黎越说:“……徐英,雨小了。”
徐英压住眼睛的湿意,咬紧牙根,应他道:“雨小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黎越声音微弱恍惚,道:“瑞州应该也下雨了吧,黎清想种海棠,正好……正好能种了。”
他眼中突然焕发出光彩,拿着血淋淋的手抓住徐英的手臂,说:“徐英,帮我照顾黎清,照顾他。”
黎越说:“别让我爹把他嫁去梁都,去了梁都……他会死的。”
徐英泣不成声,说:“你弟弟……你自己照顾,我不照顾”
黎越攥紧他的手,道:“帮我看着他,啊?答应我,徐英……”
徐英哽咽道:“好,我帮你看着他,看着黎清。”
黎越似是放了心,攥紧的手指也松了几分,他望着穹顶浓黑的云,仿佛看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临出征前,是黎清替他收拾的衣裳,一边整着衣服,一边碎碎叨叨,“哥,再带两身衣裳吧,我听说丰州乱得很,万一你们战事紧张,衣服坏了都没人替你缝。”
“你去年新做的那身夹棉的里衣呢?”
黎越说:“底下吧,别找了,”他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玩的,打仗讲究不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