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春光正盛,魏哲扬抽空去了一趟墓园。
墓园里,葛慧珍和蔼清秀的遗像挂在墓碑上,她也许想不到,自己死后,挚爱的外孙女不知所踪,是魏哲扬这个避之不及的外人,年年按时为她献花扫墓。
对葛慧珍,魏哲扬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以前是因为金美娜,才特别尊敬她,如今,他拖着残躯站在这里,不是出于爱戴,而是坚信总有一天,金美娜会来此祭拜葛慧珍。
思绪纷乱,他默默擦拭着墓碑,仿佛刽子手在擦拭他蒙尘的屠刀,倘若有一天,他再次见到金美娜,打磨九年的仇恨,将化作一柄雪亮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破她的心脏。
哗啦哗啦
他抬起头来,只见风穿过青松,掀起成片森绿的浪涛,由远至近,发出阵阵响动,像来自天空的祝祷,预示着一场迫在眼前的重逢。
魏哲扬给看守墓园的老伯点了支烟,照例叮嘱几句,然后驱车驶离。
0055 55.美溪
两天后,魏哲扬接到墓园老伯的电话,说看到金美娜了,但她现在不叫金美娜,预约登记系统里的人叫陈美溪。
可老伯确信,对方真真切切,是照片上的少女,模样没有大变,只是褪去青涩,变得成熟了些。
生怕魏总怀疑自个的眼力,他还发了张陈美溪的偷拍照。
时隔九年,金美娜再次跪到葛慧珍的墓前,看着一尘不染的墓碑和墓前的菊花,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外婆生前的好友们。
她将额头久久抵在冰冷的大理石面上,泪水滴滴砸落,无声地对长眠地底的葛慧珍说
外婆,我回来了,九年没来看过您,是娜娜不孝。您还好吗?我还好,不缺钱花,因为我现在也算画家了,养得活自己,也小有积蓄,您别担心我。
可是,您还会担心我吗?当初,是我被情情爱爱蒙蔽了双眼,间接害死了您,您在弥留之际同我断绝关系的话,娜娜不敢忘记。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他们都有挚爱亲朋,短暂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欢喜的重聚,而我只是这一幕幕的旁观者。您走了,我便像无根浮萍四处漂泊,无论去哪,无论境况好坏,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我不敢心生怨怼,因为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请允许我回来,落在海市,停在离您最近的地方。我会努力生活,脚踏实地,做一个有风骨的正直的人。
待我死后,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五十年,再到地下见到您,希望那时您能再唤我一声囡囡……
美娜匍匐在地,双肩颤抖,哭得泣不成声,突然一只苍老的手从旁递过一张纸巾,她透过一对朦胧的泪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老脸。
也不算陌生,是看守墓园的老伯,刚她扫码登记入园时,这个老伯盯着她,半天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她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老伯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和她闲聊,她用纸巾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当被问到葛慧珍是她什么人,金美娜顿了顿,说是认识的一位长辈。
“我看啊,亲生孙女也未必有你哭得伤心。”
也许是错觉,可金美娜总觉得老伯在有意无意打探着什么,她不愿多说,道谢离开。
魏哲扬看着那张角度奇怪、涕泗横流的偷拍,即使丑得要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金美娜。
他把陈美溪的名字报给公安和房管局,不到两小时,就锁定了此人现在的住址。
她才回来不到一个月,租在一个中产聚居的小区,一个人住三室一厅,据说打算买下这套房子,正和房主商洽中。
除此之外,她也在物色店面,准备开一间美术培训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