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十年了,两家明里暗里不对付,如今她终于成功把葛慧珍挤兑走了!这是她李凤英取得的巨大胜利!但痛快之余,想到起金美娜那张仙女似的脸蛋,又有些失落,她是真心想过要她当孙媳妇的,可惜可惜……
她开门与工人笑着搭讪:“这家人以后要搬到哪,你们知道伐?告诉我吧,我跟她是老街坊,感情不一般的!”
谁知工人并不理会她,她讨了个没趣,咕哝着转身回屋,“聋子吗?一个破卖苦力的,有什么了不起……”
毫无愧疚的李凤英进屋,迫不及待拨电话,把葛慧珍要搬离瓦子巷的重大消息告诉同她臭味相投的老姐妹,回忆当天自己如何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将葛慧珍气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她不免满脸得意,丝毫没有察觉,她即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李凤英驻扎海市四十余年,有老伴一个,儿女一双,孙辈四个,朋友若干,儿子是区质监站监察部一小科长,女儿是有编制的初中人民教师,托二人的福,她在瓦子巷蛮有排面,大家虽厌烦却无人当面挑战她,想必这次气走葛慧珍祖孙,大伙除了私下说点坏话,当面发些牢骚,也不会怎样。
没给她留一点缓冲的余地,噩耗几乎在两周后集中爆发。
先是儿子被上头查出收受建设单位的贿赂被开除,然后当天下午,女儿的学校也出了事。那所学校因为管理不善遭教育局点名批评,于是学校迎合上级指示,裁减了一批教学成果差的教师,女儿赫然在列。二人当晚回家,就被各自的老婆丈夫指责抱怨,孩子或还在读书,或刚参加工作,难道就指着我一人赚钱养家?
他们心寒之余,硬着头皮出去找工作,可谈何容易?
皆在体制内躺了半辈子,人到中年惨遭开除,还是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他们对着一个个看似跟他们孩子差不多大的面试官,惴惴不安地掩饰被开除的真相,然而真相却似长了翅膀,自己钻进了面试官们的耳朵,他们露出怜悯加鄙夷的微笑。
配偶的谴责,孩子无声的怨恨,让他们只能把气撒在老俩口身上,尤其是李凤英,怪她样貌丑陋,连累他们的长相也不好,才无法拥有一段更好的婚姻,怪她性格偏激,胡搅蛮缠,惹是生非,老天爷看不惯才会报应在他们身上。
李凤英想甩两个逆子一人一耳光,难道老娘生你们养你们还有错了?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但她不敢把关系搞僵,毕竟要靠他们养老,便瘫在地上抹眼泪,细数多年来自己千种辛酸,万般不易……诉说委屈的背后,暗含令人窒息的道德绑架,两个疲惫的中年人漠然离去。
李凤英一条路走到黑,面对邻里沸反盈天的指责,依旧拒不认错,梗着脖子随时一副战斗姿态,惹得大家纷纷嘲笑一贯弱势的徐老头,说他没本事,才娶了这么个又丑又凶又蛮横的母老虎。徐老头被戳中痛处,气得脑溢血发作,瘫了。
经此巨变,原本老年生活悠闲自得、有里有面的李凤英,沦为日常给老伴擦屎倒尿的24小时免费保姆,还要承受儿女因心气不顺的轮番抱怨和指责。
儿子染上了赌瘾,婚姻破裂,女儿在家待业,丈夫家暴出轨。他们都囊中羞涩,自然不似从前那般,隔三差五地孝敬她了,二位老人的全副身家,就剩下了这套房子,和徐老头每月两千不到的退休金。房子动不了,退休金用于吃饭和买药,每月都入不敷出,日子十分拮据。
不到半年,瓦子巷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李凤英,彻底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原来她只是丑,但丑得面色红润,丑得中气十足,如今她却一脸病气,白发覆在头顶,薄薄一层,脆弱得仿佛随时会被微风连根吹断。
人们偶尔会看见她和从前看不起的低保户一同翻垃圾,佝着身子,整个人似要埋进半人高的垃圾桶。倘若运气好,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