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鼻尖对着比肩,近得长明一时失焦。

“那相父,您什么时候老呢?”

小皇帝很快离去。

这句话却一直停留回荡在长明脑海。

您什么时候老呢?

长明直到回家,夜深人静,都还不时失神。

相父,你赶紧老了,朕才好亲政。

这是皇帝未曾出口的潜台词。

他与云海,七年教诲,曾经也亲如父子,却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长明低头去看自己握笔的手。

这双手从入朝为官,被先帝托孤,到辅政帝师,早已从紧致有力的少年皮肤,布满松弛斑点的皱纹。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苦苦搜索。

身上的官袍,他现在坐的这间屋子,都像一座座牢笼和枷锁,将他困在原地。

他可以快速回忆起皇帝从小到大的模样,可以回忆起皇帝给他交过的每一份作业,喊过的每一句相父,他也记得每年科举会试的题目,和几名优秀学子的答卷,甚至记得最近几年里朝廷议事的重要内容。

这些构成了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也是他所有骄傲的来源,这个帝国之所以在过去几年能如常运转,很大程度与他的尽忠职守离不开关系。

但长明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种微妙的诡异感来自内心深处,仿佛隐隐有个声音让他睁开眼睛醒过来,可现实却如茧丝层层包裹,让他以为自己就是醒着的。

宫里来人,连夜召他入宫。

上次这么急的时候还是小皇帝八岁时,夜里发高烧,哭着闹着要相父,太医不敢下药,长明只得破例入宫,守在龙榻一整夜没合眼,小皇帝最后哭累了沉沉睡去,手还不肯松开他。

想起往事,长明不由翘起嘴角,又随即平复。

这次这么急,想必也是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小皇帝又发了急病吧?

轿子忽然停下。

长明皱眉,掀帘子往外看。

“怎么回事?”

没有人应答。

轿子外面,四下无声。

空旷的皇宫,远处几盏灯火,照不到这里半分。

长明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从轿子里走出来,举头四顾。

然后,他看见了立在宫殿城墙一角的人。

夜里的身影将弓箭拉满,遥遥对准他这边。

长明眯起眼,一动不动。

云海在犹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今天这一切,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他恨长明,尤其恨对方把持朝政,将自己的意志玩弄于股掌之间。

皇帝对这位权相而言,不是必须效忠的天子,而是坐镇朝廷的傀儡和吉祥物。

他知道先帝的死有蹊跷。

宫里宫外都在传,先帝原本病情已有好转,是长明推荐的太医开的药方子,才最终导致先帝病情恶化。

先帝驾崩那天,也只有长明一个人在,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云海连先帝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他自幼丧母,后来又丧了父,如今宫里也没个长辈,能倚赖的只有长明。

但长明根本对不起他的信任。

这个男人……

只要长明一死,帝国大权就会重新回到皇帝手中。

白天的试探让云海彻底明白,长明是不会轻易交出权柄的。

他手下有门生无数,连御林军和边军都是唯他是从的鹰犬走狗,自己这个皇帝,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维护稳定平衡的棋子。

也许长明本来可以有更体面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