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他,默默垂头,安抚摸了摸文荣紧张的脸。
10
赵重回来得越来越晚,眉间凝重。
「官家执意想在明面上削侯府军权。」
调东大营去肃宁的事在朝廷争执不休,戚棐这些年的党羽遍及上下,廷议刚开始就有一堆科道官跳出来以此事不合祖制、扰乱军心为由,逼得陛下迟迟不能断议。
京城的天怕要变了。
外面雪停了,无风,静默化着雪。
街上被人踩得泥泞脏污,我去学堂接文荣的路上,看到兵士抓了不少穿襕衫的书生。
文荣从学堂出来,在门口弯腰拜别过先生,看见我,眼眸微亮,跑着过来。
他牵住我的手,边走边说:「先生最近要停学几日。」
我问为何?
文荣摇头晃脑,引用先生的话:「先生说,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是以官家要清邪逆,肃王风,此正是吾辈良才振臂为主愤呼的时候。」
文荣有些困惑:「娘,您说先生到底要去干嘛呢?」
脚下的雪越踩越污浊,湿了鞋面。
我凝神看向远处,皇宫大内的方向,有成群黑漆漆的鸟,远飞,消失在薄雾混沌的暮色下。
「去尽一个读书人的本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然后著在简册,昭如日星。
自古读书人都是这样坚信,至死不休。
文荣仰头看我。
「娘知道的真的好多,从前也有先生教吗?」
我垂眸,眼底有浅浅明光闪烁。
「有人教。」
不是先生。
而是父亲。
和这些命薄缘悭的读书人一样的,父亲。
这日,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不大的庭院,几个黑衣护卫挡在一个戴兜帽的男子身前,赵重拔刀出鞘,眉眼森寒。
我牵着文荣,在门前顿步。
陌生男子摆手,让护卫退下,兜帽下的薄唇轻勾:「十二娘,你这挑丈夫的眼光江河日下呀。」
我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从前总是胆战心惊,真到此时,反倒平静。
「殿下。」
兜帽下抬起一双深沉的眼,正是齐王。
11
关上门,齐王坐在桌前,举目打量着屋内,摸着杯壁的手轻缓。
他叹:「当初你若听我的话,站对位置,何至于被戚棐赶出来,他也真够狠的,你怎么也为他生了个孩子不是。」
我垂下眼皮觑着指尖,不语。
「你不说话,好,我不也拐弯抹角装着可怜你。」齐王扯起一抹淡笑,「十二娘,你在京城也看得明,戚棐离倒台也就差一把火了。」
越到此时,齐王的眼线越发难接近戚棐,他要我借着与戚照的母子关系,潜入书房,替他藏些东西。
想来那东西便是能让戚棐引火烧身的「罪证」。
「只有你,才能让这把火烧得漂亮。」齐王摊开手,眼中闪着残忍的愉悦。
我看着他,摇头。
「当年我没做过的事,现在也不会做。」
齐王屈臂,撑着下颌,慵懒道:「当年是当年,十二娘,你也吃过苦头了,难道不恨他吗?」
从我明白自己为棋子的那一刻,就再不相信这些上位者的轻言细语。齐王把我从罪臣家眷的名单里放出来,是恩。
恩,我会报。所以我答应为他成为乐女,帮他在达官显贵中周旋。
戚棐带我到侯府,起初也放下身段陪我过了一段堪称温情的日子。齐王失利后,戚棐投桃报李,替我挡了齐王的报复。
一盘只有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