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一低头,跟王珩四?目相对。
果然是他。放鹿园的仆役、侍奴,采办的家?丁……所有人?都能出门,只有他不行。
王珩真?被吓了一跳。他身上是一件适合行动的便装,窄袖贴身,根本不符合世家?公子的服装规范,他的身上被槐树的果实蹭着?、挤着?,弄得?全都是树叶汁水的味道,额头也汗津津的,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因为过量的运动,反而衬托出了过分的、病态的红。
“玉霄……姐姐。”王珩只吐出来四?个字,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薛玉霄道:“你身体不好,耐力不足,脚下?要是泄了力,这树准能摔死你。”
王珩喉结滚动,看着?她道:“你为什么……”
“我?正好回去。”薛玉霄伸出手,“是不是心情?不好,想出去玩?”
王珩盯着?她伸过来的手,目光在上面还没完全消尽的齿痕上顿了顿能咬出这种伤痕,一定是个被娇惯得?蛮横无理的小侍吧?会?是她院里的裴郎君吗?
他的目光仅有一刹那的停顿,很快就把手交到她掌心。
薛玉霄也不含糊,抓着?他的手,另一边揽住王珩的脊背,将他带着?从墙头上轻盈地翻下?来,正好稳稳跳坐到马鞍中。她伸手握住缰绳,双臂将王珩圈在身前,衣料与被树叶蹭过的衣衫挨在一起。
她身上的熏香馥郁芬芳。
王珩不会?骑马,他的手紧张地扣着?马具的边缘,但更紧张的是她身上的香气……她很有分寸地虚虚地护着?,两?人?的身体其?实没有贴合得?很紧,但正是这种叛逆当中的守礼,让王珩更加心跳加速,难以呼吸。
薛玉霄道:“想去哪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带着?你跑一圈儿就想开了。”
她跟王公子的交情?虽然不深,但好歹也有论曲之交、同车之谊,听?到袁冰弄坏了秋杀琴,薛玉霄以朋友的身份代入了一下?,都觉得?有点儿窒息。
王珩道:“……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握着?缰绳,什么地方我?都去。”
薛玉霄笑了笑:“你不怕我?骑术有限,把你摔下?去?”
王珩摇头,因为他坐在身前,薛玉霄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他说:“你会?跟我?一起摔倒吗?要是你也摔下?去,那摔了也无妨。”
“腿都会?摔断的,什么无妨?”薛玉霄随口道,“这个时间,其?他地方都已经闭市了,只有一个地方还热闹,有花灯可看……就是,不太适合你。”
王珩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碰她攥着?缰绳的手背,但他只是摸了摸她手中的缰绳,道:“没关系,你带我?看看吧。”
夕阳残照,天际很快擦黑。
到了游船花舫边,已经能看到天空上的星星。在渡情?桥的岸边,薛玉霄扶他下?马,两?人?坐在岸边的凉亭里,放眼望去,就是连成片的七八艘花舫那是烟花之地。
花舫下?的池水中,到处都是燃着?蜡烛的莲灯。莲花小灯顺流飘荡,压着?一河星光。
两?人?看了很久,夜风徐来,谁都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