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并非是她一人前往,而是与裴饮雪同行。原因倒很简单一则,虽是做正经?事?, 但毕竟是事?关风月场上, 薛玉霄即便并不知道裴郎对自己的情意深至何地,但将?心比心, 她要是不声不响地单独来往, 未必让人有不放心的猜想。

二则……不知这位祝氏英台究竟真的是祝家娘子, 还是“英台不是女儿身”?如果此人其实是男子,而且又为?掌握欢场之人,有夫郎从旁陪侍, 双方说起话来才更方便。

柳河的花舫连接成片,河水流腻着丢弃的香料与绣囊, 荡起一片淡淡的香气。正值百官休沐过节的时候, 宴席接连不断, 这里不仅不减少丝毫繁华,反倒变得更?热闹了。

两人低调前往, 尽量避人耳目。薛玉霄从简朴马车上下来,伸手扶裴饮雪。

裴饮雪戴着一顶防风的斗笠,垂下来的纱遮挡面?容。在?河畔清风吹拂之间, 薄纱微动, 其中飘荡的一缕墨发擦过她的手背。薛玉霄垂眸看了一眼,将?他被吹起的发丝拢回轻纱之内, 冰凉青丝顺着她的指尖掩入发鬓, 中间交杂着一根很?不明显、很?浅淡的银发。

他未注意。薛玉霄却望见了,她沉默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斗笠的轻纱边缘, 道:“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还让你陪我出来。”

裴饮雪轻声道:“难道与师兄下棋有什么乐趣?有你在?棋艺上教我,我已经?能胜过师兄了。”

薛玉霄微笑道:“二哥还不知道是我教的?”

裴饮雪说:“我自然没有说,掩藏你看他受挫的坏心眼。”

薛玉霄挑眉道:“我只是背后指使,做出来的是你,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呢?”

此处道路狭窄,马车不能驶过。两人穿过窄巷,走到?一处僻静院落前,薛玉霄道:“……我们要见的是这片柳河的主人,此人乃是痴情种子,虽然经?营十里欢场,却一身落索,如果能从她这儿得到?捷径,会方便我很?多事?。”

裴饮雪并不深问,只轻轻颔首。

院落里只有一个?小男孩踩在?木凳上晾衣服,光是看蝴蝶居士的居所,根本看不出祝氏一族泼天之富都在?她的手中推演算计。小男孩从衣服间钻出来,问道:“可是明月主人到?访?我家主人说今天有客远道而来,已在?室内温了酒。”

薛玉霄温声谢他一句,跟着小男孩进入院中。房门一打开,里面?扑面?而来的满室熏热香气,这股暖香名贵馥郁,十分柔和,跟花舫上的劣质浓香全然不同。

主厅内有一架大屏风,另一侧是光华璀璨的红珊瑚树。珊瑚摆设下方遗散着各种书卷,几张插图,薛玉霄一眼看出那是谢不疑的所作的话本和插图,珊瑚主人的书有一半已经?翻烂了,零散地坠在?上面?,有一半却被阅读者撕碎,零散的纸上残余着几个?字

她看不出,裴饮雪扫过去,道:“是谢不疑批判你的那几首诗。”

这是《求芳记》问世之后,谢不疑一面?写注释,一边又批判指责她的书中情节的时候。他写出来一些讽刺明月主人的诗,暗指她为?了夺人眼球而将?故事?刻意编排的曲折世俗。这些诗当时倒也掀起来一些波澜,不过谢不疑已经?很?久不作关于她的诗了。

薛玉霄低声道:“你认得出?”

裴饮雪瞥她一眼,目光中意蕴极为?复杂。好像有点埋怨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薛玉霄只感觉他带着些撒娇之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滤镜。她轻咳一声,不问下去,牵着他的手绕过屏风,边走边道:“兰台虽然藏书甚多,可我看居士这里能抵得上小半个?书院了,真是令人称奇啊。”

她停在?内室,抬手行?礼:“在?下薛婵娟。”

女子用自己的字来自称,是一种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