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饮雪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鬓上,鬓发上洇了一点?儿水意。外面并没下雨,应当是站在树底下被?枝叶上的雪淋了,他的视线停在青丝上的枯荷残藕簪上,知道?这并非是如意园家中之物……这么凝神看了几息,裴饮雪忽然道?:“只?是母亲大人想要见你?还是与谁在树下花前共行,连发髻都帮你挽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逐渐靠近,嗅到她身上快要散去的梅花冷香,里面混杂着一丝微涩的淡淡中药气。
薛玉霄看着他写字,见对方手?中的笔墨险些?碰到礼单,不?由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免得墨痕污了写到一半的帖子,无奈道?:“你真的能掐会算不?成?我?与崔七说了点?正事,因为内院不?便,所?以出去在梅园旁说的。”
裴饮雪道?:“崔锦章?他会梳女子发式?”
帮妻主挽发梳头?,向来是婚后郎君们?更为娴熟。至于未成亲的少年们?,连自?己的“风度仪表”都不?能理清,何?况更为繁复华贵的式样。
“是二哥帮我?梳的。”薛玉霄凑过去,“不?是哪个柔情蜜意的小郎君,也没有人埋伏在母亲大人的太平园……见了我?便饿虎扑食上来,与我?颠鸾倒凤……”
裴饮雪被?她反将?一军,立即意识到自?己吃醋之意明显。他避开目光,故作平静地看向纸面:“说什么呢。我?何?曾那么想了,你……你不?可?以说。”
薛玉霄适时住口,微笑道?:“好啊,你可?以随便拈酸吃醋,我?不?可?以开口打趣。这世界上的道?理都要听?裴郎的了。”
裴饮雪耳根烧红,连想要装作正经写字都不?能凝下神来,抬腕在砚台上来回摩挲舔墨,毫尖被?蹭来蹭去。他目不?斜视,矜持道?:“怎么敢?妻为夫纲,我?自?然是事事听?从你的,为了不?让薛都尉……薛将?军把我?撵出去,劳心费力、仔细侍奉,生怕你有半点?不?满。”
薛玉霄一挑眉,心道?裴郎这言语功夫见长。她向砚台边瞟了一眼,道?:“你快放过这支笔吧,它一会儿要被?磨出火星子来了。”
裴饮雪动作一僵,搁下狼毫,一边倒了杯茶缓解口中焦渴,一边赶紧寻找话题:“你们?说了什么正事?”
薛玉霄道?:“我?过几日要扮作男装,以医官侍从的身份进宫。”
她说得极坦荡,裴饮雪却猛地被?呛了一下,掩唇疾咳,薛玉霄伸手?帮他顺背,道?:“听?着是有点?惊人。不?过你放心,我?长得应该还可?以,不?至于有碍观瞻。”
裴饮雪咳了半晌,缓过气来,扭头?看她一眼,道?:“这不?是有碍观瞻的事。你……你容貌虽好,但不?像男人。”
薛玉霄道?:“我?可?以稍作易容。”
裴饮雪又道?:“声音也……”
“我?可?以伪作男声,再不?济也能少说话。”
“那胸……”
薛玉霄:“……”
哦,把这个忘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犹豫道?:“宽袍大袖,不?算明显……这样吧。”她转身走过去翻箱倒柜,从衣柜底掏出一条未经裁剪的素色软缎,用剪刀剪出够长的一块,坦然递给裴饮雪,“你帮我?绑一下看看效果。”
裴饮雪:“……绑一下?”
薛玉霄点?头?。
这句话真是把裴郎给难住了。
薛玉霄命人不?必伺候,都去院中等候,便起身从裴饮雪的衣物木柜中翻出一件旧衣。因为旧衣柔软合度,而且纹路朴素不?显华贵,适合身份。她背对着裴郎宽衣解带,外衫和裙摆窸窣落地,发髻间未拢齐的毛绒碎发散在后颈上,有一种慵懒随意之态。
她靠近暖炉,解开内衫,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