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无使遣队不驻,花队想必明日便要启程回西周了,那你待会……”
“你回答我!”
她的视线飘得更偏。
“想必……想必是那个寄递所的伙计弄错罢了,你何必多心。”
“是么?”
魏焰长臂一伸,从地上捞了他自己的衣物起来。
继而掏出一件锦盒,掀开,里头一条有些旧的锁骨银链。
“那你这条长久佩戴的银链竟在那伙计手上,也是他弄错了?”
“银链何处不有……”
魏焰捏过她下巴,盯进她眼中。
“当初在邵阳宫的时候,我说这条链子你戴着好看,于是你便一直贴身长戴,这颗珍珠哪里有划痕,链子掂在手中多重我俱一清二楚,我属下从宁阳县寄递所那个伙计手中赎回这链子,带回给我看的第一眼,我便认出了,是你的贴身之物。”
季云烟自辩无言,委委然垂下眸去。
一副任他发落的模样。
“让我猜猜,当时在寄递所发生过什么……”
魏焰指尖轻柔抚上她颚颊。
“你当着桓立轩的面寄信给我,那套内容,自然不能急递,定是平邮,你同时托辞这是女儿家私事,因此支使桓立轩短暂离开片刻,你便趁此与伙计商量,待你二人走后,再将信改成急递,发送与我,但……”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重新戴上链子。
凝眸珍视端详。
“那时你竟身无分文来补这差价,于是卸了这条银链,季云烟,你分明可以将提醒我定北有意南下视作一件无足轻重的顺手之事……但你若不是急切忧心于我,何必多此一举,连贴身之物都能奉送?”
她一眼没看失而复得的银链,只在他颤抖的掌中笑得坦荡无情。
“一国军防,岂有小事,你我交情一场,我自然是不愿看见西周遭难的。”
她的语气逐渐客气起来。
“权当是我……尽一尽最后的心意罢。”
“好。好。好。”
魏焰凝视她良久,红透了眼底。
“季云烟。”
他苦笑了一下。
“你既如此……”
如此什么?
她心虚等他后话,未料魏焰竟断句于此,干净起身。
他一件一件拾起、穿戴。
直至离去。
他正往外走的步子静静迈了两下
“魏焰。”
寂寥背影僵持,没有回头。
“为何那一千盆西府雪兰之外,还有个十五的零头?”
他默了片刻,喑哑开口。
“事已至此,这些细枝末节的,也不必提起了。”
他又执意立刻要走。
她急急去拦。
“现下恐怕阖城的官兵,你要不……”
“无妨,本就是我横生打扰了。”
她再张嘴,魏焰已然彻底不见身影。
走得这样匆忙,想必是被她伤透了心,再不愿多留一刻了。
这样也好。
虚望了半晌他离去的门口,季云烟迟缓地穿上衣服,走出沐浴间。
如果真的能就此决裂,再不见面。
那魇梦惨剧的主角,应当不会是魏焰了吧。
她叹了口气,看向被冷白月色照映的黑黢院瓦。
恍惚片刻,她只觉方才还填满笑闹欢爱的院落,此刻渐渐空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