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蔺之铮立于堂中,昂首逐项论述李成弘罪状。

勾结、结党、贪污、受贿、僭越、欺民、祸乱……

这些自不必提,单一项谋逆镇在上头,死罪难逃,九族未可幸免。

新党诸人常年受李氏把持朝政欺压跋扈之苦,早早写下李氏三十罪状,呈来。

这份诉状,和其他大理寺及刑部送来的李氏之罪一道,此刻正静静摊躺在齐泽襄书桌上。

蔺之铮转身,向齐泽襄一拜。

“陛下,臣建议,追究这些年经李氏任命的大小官员,逐一审查,以此为脉络,厘清李党之羽,再行定夺。”

齐泽襄听罢,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遍堂下其余六人神色。

尚书省常设七职,尚书令一、左右仆射各一、参政知事四。

名约“一令两仆四参”。

另有中书令一,统共八人,为内阁常议成员,组成了这个国家的核心大脑。

其中,中书令、右仆射及一名参政皆为明面上的李党之人。

他们目前正看押大理寺,自不在场。

齐泽襄的视线着重在左仆射徐阳修脸上停留了好一会。

然后,他才看向堂下最末、一直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季云烟。

兴阳公主此次平乱有功,又曾南下暗探莲花山、走访多地与李氏密切的州县。

因此,齐泽襄特邀她来旁听“定夺李成弘罪名”的内阁议会。

季云烟依旧垂着眸,没有一点动静。

反倒是左仆射、徐阳修大人率先开了口。

他如今已近五旬,是历经两朝的元老,也是先帝临终前钦定的内阁成员。

定安宫变当日,徐阳修以身体不好为由告了假,因此免于后来的内廷监牢狱之灾。

他清了清嗓子,面色温和、不疾不徐地反问蔺之铮:

“两百六十三位官员,蔺中堂可对这个数字有概念么?”

蔺之铮对徐阳修突来的“中堂”二字很不适应,年轻清俊的面容上显然有些愣神。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徐阳修意为何指,肃然而驳:

“徐大人,不论数字多少,李氏卖官鬻爵,公器私用,败坏朝纲,乱我朝风纪!那些买了官的大人,羊毛岂非出在羊身上?他们如何收回买官花费的金银?无非就是‘取之于民’,盘剥之下,焉有良政?岂能不查?”

过去在朝上与蔺之铮针锋相对的,大多都是李党之人。

如今这针尖总算戳到徐老的鼻尖上了,他算是领教当日李成弘几乎要在殿前摔笏板之心境。

徐阳修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一下,眼神低垂下去,不答。

殿中寂下来。

“兴阳公主。”

齐泽襄坐于殿中,指尖正把玩一支毛毫。

他的视线,之前一直滞于层叠公文间一本奏章露出的一个角。

那上头,有几个季云烟写的字。

在一众遒劲有力的笔锋间,她的字迹显得极为柔软。

就如同她本人、此刻坐在这群内阁老狐狸之中那样,温柔天真,人畜无害。

齐泽襄不再暗察,而是挑起一道明目张胆的视线,看向这只小白兔。

“蔺中堂的意思是,李氏公然卖官,应该追查到底,揪出事涉之人,你以为如何?”

其余六个男人迥异的视线也随着陛下,缓缓转向季云烟。

小白兔愣着、眼神摇摆着、强撑着,就差没发抖。

好一会,她才顶着十几只灼灼的眼,蹑蹑开口。

“中堂大人讲的好有道理,李氏罪大恶极……”

“只是……我上次听陛下说,咱们郦锥有六百余在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