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原先计划,阖该待她与齐泽襄细细密会过后,再等李氏上台唱戏。

如今已然来不及,唯有临机应变。

她沉稳点头。

“夏公公放心,还按原计划走,南边的事我办妥了,算时辰,早朝才伊始,我回一趟后宫便来,辛苦公公替我备轿。”

夏怀松口气,连连揖首谢过。

“太后娘娘近来身体如何?”

季云烟问。

夏怀摇头。

“不太好,这月仅民间的大夫就来了十几位,皆诊气虚血弱,流水似的汤药补进去,反而咳血得愈发厉害。”

“今早上朝前,听永翠宫的来报信,说太后娘娘咳了一盂的黑血出来。”

季云烟思量了会。

“那想必近来太后娘娘交代了许多事给李中堂罢?”

据她综合猜测,李氏在朝中虽以李成弘地位最尊,但李氏实权最早来自李太后,是她替先帝斡旋新朝的富贵腌臜,因此李太后才能稳坐中宫至今,扶持了数不尽的李家人如蝗虫般吸附在郦锥的政治动脉之上。

因此,李氏的实际话事人是李沛君。

如今李沛君自知或许大限将至,她必然要留后手,逐渐让渡权力给李成弘。

权力交接必然存在真空期,只要有心筹谋,便能找到可以利用的空子。

“公主明鉴。”

夏怀颔首道。

“李中堂在您南下期间造访永翠宫三四十次,有时一日便要来上两三回,与太后娘娘长久密谈。”

“三日前应当有南边的快马消息来过,李氏当时可有什么动静?”

那时正是她从季家离开,被宋开骋猜测,她或许从弥州借到兵马。

夏怀回忆片刻,摇了摇头。

“那几日恰好太后娘娘的侄女李芝小姐进宫来陪驾,陛下也同去游园,太后娘娘瞧着神色愉悦,并无愠色。”

季云烟思忖。

李氏既无动静,想必……他们也在提防南远的不轨之心。

难怪她这几日北归邵阳之行如此顺利,没有一点李氏的监视暗杀。

不管是不是真的从弥州借到兵,她季云烟只要活着,南远必定有所忌惮。

她又问了夏怀许多邵阳的近来诸事,有了数。

马车疾驰,一路进了邵阳宫。

此时的晨曦正努力一点点撕开灰天的口子。

今日雾蒙,本该耀眼的金光被脏雾遮住了璀璨,但这只是一时。

慧心及屏兰宫众人久候于宫门口等季云烟回来。

见了公主,又拜又跪又哭又笑。

季云烟匆匆谢过,要众人起身,多不得一句闲话,指了慧心就要她进屋来给她梳妆。

“公主,您又瘦了。”

慧心纵然指尖飞快地在她发髻上翻转,小珍珠掉得更快。

她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说给公主听,但见季云烟神思游离,吞了回去。

不及半刻钟,一身公主正装的季云烟便从屋内步出。

远看,宫门口来接她的轿辇已然在等。

“公主……”

慧心见季云烟神色匆匆又忧思满面,猜到她此去必然危机重重,不由攥紧了衣角。

季云烟回头,拥了一下眉头紧锁的慧心,附耳低声嘱咐。

“你向来稳重,定能看顾好咱们宫里的人,若有突变,务必带好桃香,她是个胆小的,我怕她慌乱。”

慧心谨谨记了。

最后看一眼屏兰宫众人,季云烟踏上去往前朝的轿辇。

漫漫长路,天光渐白,晨曦终于挣脱乌云之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