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笑着,补上当时没来得及认的称呼。

“爷爷在山庄等你回家。”

季文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替她穿上,又伸手去搀她。

才行半步,季云烟就直直颓倒下去。

摔到地上,不哭不叫,只痛得闷哼了一句。

然后,第一时间先朝他说了句“抱歉”。

“怎么回事?”

季文澹偏头去看她捂着的右脚,虽被破碎的裙摆长裤遮着,但显然是有伤在的。

她道了句“无妨”,挣扎起来。

季家女儿极少。

他这一辈,除了季云烟,唯有一个。

先前老爷子带兵和东齐交战,在战场上捡了个女婴,被养在父亲名下,名唤桑灵。

但桑灵成日骄纵,小伤细痛就要喊扶墨来医。

扶墨常年忙碌,哪有时间来管这些事,况且季家又不是没有大夫。

季文澹夹在中间传话好几次,也不免厌烦。

如今,他季家真正的亲女儿、他的亲妹妹在他面前,忍着不知多大的伤。

竟……先向他道歉。

况且,她还是邵阳的十三公主。

季文澹瞬时心疼起来,径直在她面前背身蹲下。

“来,表兄背你出去。”

季云烟想起一路上扶墨无数次在她面前擦拭的模样,缩了缩手。

试图尽量少将污渍沾染到他一身的干净上。

低低谢过:“辛苦表兄。”

季文澹刚走两步出去,意识到不对

她和扶墨同时进城,先前的线报也说,二人是一路结伴进的弥州,既如此,扶墨怎么会放任季云烟有伤却不医治?

哦对,季云烟是被指认为雪峰岭奸细入监的。

定是扶墨那倔驴,认定了她是奸细,因此以疑犯待她。

这两个呆子,一路上竟连互相的名字都不问一问么?!

“是不是我太沉……”

季云烟见他突然停住脚步,嗫喏着想要自己下来走。

“不是,与你无关。”

季文澹哭笑不得,又幸灾乐祸:扶墨你这臭小子,恐怕要惨了。

十六抬起轿,长街鞭炮阵阵,季家家主的亲外孙女回弥州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轿子穿过沸沸欢呼人群,踏上长长青石台阶,通过高高镶金门匾,落进繁繁锦绣庭院。

本要带季云烟先去梳洗治伤,但老爷子特意派了最亲的侍从关兴候在山庄大门。

就为了传一句嘱咐:要带公主直接去宁平堂。

季文澹犹豫了一下,关兴看穿似的,又补下一句:

堂内如今只有两个人,公主风尘仆仆而来,自然不是见客。

“好,请关伯先行传话,公主与我随后就到。”

“是。”

季云烟感觉轿子进山庄正门后,至少走了一刻钟才停。

轿子落得极稳,周围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然后是季文澹掀开帘子,笑着朝她伸手,来扶。

季文澹虽还是温温笑着,但她总感觉,他这笑里似乎比方才多了几分不对劲的雀跃。

刚将她扶到轿门口,季文澹直接蹲下身,将她双手抱起。

她今日只吃了一小口阿乾给的干饼,现下猛地上升,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般模糊起来。

她努力压着心口的难受,闭眼缓了一会,才能勉强慢慢睁眼。

先闯入视线的,是曾在邵阳有过一面之缘的季鸿瀚,她的姥爷。

正慈祥和蔼地笑眼凝望着她:“云烟。”

视线一偏,她浑身僵住,竟是个更熟悉的人

扶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