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打算找客栈的,但刚才一路,见县内两家客栈都空了,无法,只能来这里。”

季云烟想了下,此地穷苦,暴露身份恐生麻烦,或许官驿也会越矩接待平民,索性要詹钦年带碑州客商的身份去问一间价格最便宜的。

驿令在廊下听了詹钦年传话,面色立刻敛笑。

詹钦年得信拜回,说,最低三两一人,是通铺,如果要马匹补给,再行五两。

桓立轩瞬间暴怒。

“咱们先前在河首一间上房八两,这厮如今通铺竟敢收三两?!”

“这位公子……”

驿令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从大堂传出。

“上房三十两一间,就是官家来了,也是这个公道价。如今呐,世道艰难,您若没钱,请再寻去处。”

两人连拖带拉将桓立轩制住,连道“算了算了”,驾车从官驿出来。

詹钦年驾马,季云烟索性坐他副驾,看一看宁阳县的究竟。

不看还好,一看,她心脏都抽痛起来。

道旁门户十室九空,破败异常。

方才桓立轩经过的客栈,门板都被拆得一干二净,就剩一点破旗角留了半个“栈”字。

满街未收的死骨,黑灰的,流脓的,腐败的,还有好些开膛破肚,浑身被挖得只剩骨架,那些肉……

不必想也知道去了哪里。

“公主。”

詹钦年扶住她的摇摇欲坠。

“您进车内去吧,奴才去寻个干净人家借住。”

她摇了摇头。

桓立轩在身后也撑住她。

“方才我进来时打听了,说城南富户多些,咱们去那找找。”

“是。”

去岁早寒,郦锥北地多有损害,她以为他们一路南下,光景会越来越好。

谁知她竟漏了一件事

郦南因多平原,往年气温又暖,种植籼稻居多,但籼稻不耐寒,未及收成,死之八九。

赋税不但未因灾减,李氏反而从中加税调粮以滋养私兵营。

百姓受户籍所困,不得自由迁徙,因此,凡种稻之地,大饥,十户绝四五。

非人相食无以求生。

再行了会,境况又很不相同。

前头见着个热闹的市场,右手一家官行钱庄,紧邻的就是县衙大门。

来往行人的衣料也逐渐完整起来。

季云烟想起先前把碎银都给了林炬星,于是喊停了马,要詹钦年去官行换点银子出来。

驻了车,趁詹钦年去办事,二人细瞧周围,有些不对劲。

方才一路过来都是凋敝,此地附近竟泊了七八辆马车,可市场门口乍一瞧都是些卖菜小贩。

菜场门口停七八辆劳斯莱斯,谁看了不觉可疑?

季桓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市场里头走去。

起初的确还有些商贸交易,再往里,渐安静下来。

摆在路两旁的,已不再是商品,而是大小不一的木笼。

季云烟定睛一瞧,里头竟都是人!

最近一家摊位,摆着木牌,赫然写着:男六十钱,女五十钱,任君挑选。

两个笼子正开着,露出里头两个被绑着、口唇都塞着的幼女。

一个系着面纱的老妪正与老板说价,业已谈定,交了七十钱,要带走她们。

老板边清点银钱边包票:

“您放心,这两个都是好货,手脚利落,规矩都会,包管三四日不拉撒,用得好,您回头再来。”

而后,角落站起来两个十几岁大的男孩,拿起笼子,说要替面纱老妪送到她的马车上。

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