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逐渐朝山壁角落靠去,这恶臭终于抢过所有念头的上风,逼得众人不得不掩鼻皱眉。
但没有一点用。
这臭仿佛从地里长出的,从天上降下来的,叫人无处可逃。
像是沤烂了几个月的蔬果,又像是什么动物被放陈的腥血,亦或是埋在地下的臭鸡蛋。
但不管怎么形容,都不及那浓郁杂气醇臭的千分之一。
连包婶都开始用手在鼻尖挥舞之时,众人终于穿过二三道木门,瞧见了一个黑坑的边缘。
队伍最前头的那个女孩子停住了脚步。
然后,她腿一软,倒在地上,裤子后头变成了深色。
紧随其后的女孩子,也都接二连三,瘫倒在了地上。
没有哭,也不叫,就是像被钉在了地上,变成了不会动的木偶。
季云烟意识到深坑里的是什么了,想停下脚步,但已经来不及
黑腻的浓液、漂浮的血红、青灰的残肢、连片的白蛆、遮天蔽日的黑压蝇虫。
固体和液体混在一团,顶上还不住地冒着小泡。
像一碗泡着酱油和茄汁的乌米饭。
每一粒米都是一个人头、一双眼睛。
不计其数的尸体就这样堆叠着、飘荡着,闯入她的眼中。
气味已经算不上什么让人作呕的东西了。
单单一个画面,季云烟直接跌在地上,三魂失了七魄,什么都不记得了。
桓立轩也受不住,避开视线,在她身边蹲坐下来,握紧她僵直冰凉的手。
“云烟。”
他低头用气声去叫回她的神智。
好半晌了,只有她一双空洞的眼,麻木地转了过来。
包婶一句“你们若有不乖的,就把你们丢到这万人坑里去”,于是这十六人,再也没有什么倔强和愤怒了。
长得好看的七八个,被带去了暗房。
剩下的,包括季云烟和桓立轩在内,被分去伙房。
无有不从。
夜色随着莲花山顶的环圆光线渐暗而降临在了这洞人间炼狱内。
季云烟和桓立轩跟随一个伙房老婶前去士兵营帐内送餐。
直到送完一车,桓立轩见季云烟的眼睛还是木得厉害,他说了句话,又低声喊她好几次。
她才迟缓地回头看他,嘴角努力勾了个假笑。
“我没事……”
“你方才说,我们现在走的这个营区,可能会遇到些有用的信息,是何意?”
“还记得初入寨门时,我们窥见的营寨全貌吗?”
季云烟努力回神,思忖了下,低声道:
“没见到坐骑,这应是个步兵营,而且我猜,李氏是想把这个营的步兵作死士用。”
桓立轩认同她的说法,继而用气音补充:
“如果是死士,为了令其纯忠,防止外源干扰,那他所在的团旅兵员一般不会轻易变动,所以我猜测他们是按照入营时间来编队的。”
“还记得崔跛从县衙师爷那里探听到,近一年从本地及周边掳掠的男丁,每月押送近百次之多,而刚刚那车上的人数刚好二十个,如果按照他们十丁取一二估算,近一年的新兵人数大约是三千。”
“从送饭到返回,经过这一路,我细瞧他们操练兵器和操场土地痕迹,是从新到旧的。”
“按郦锥军编制,每旅兵员一百,我们刚好路过三十旅,所以附近士兵的入营时间大概在一年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听入神的季云烟就被一凶恶高声训喊差点把推车丢出去。
“周洪,别仗你成绩好就可以忤逆军长,今天不把你打死扔万人坑去老子就不姓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