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药香幽幽探来,周溪浅与凌晋走过外堂,穿过帘幕,在昏暗的榻边看到一个瘦削高挑的男子。
那是昨日见过的李廷长子李月华。他转过身来,冷冷看向周溪浅,深狭的细长双目阴冷幽晦,让周溪浅想到了林中吐信的毒蛇。
他加快速度绕过李月华,来到李廷的榻前。
一夜之间,李廷竟比昨日更苍老了。他面色灰败,满面的沟壑疲软地垂坠着,仿佛没有一点生气。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费力地掀起眼皮,在看清是周溪浅的那一刻,浑浊的双眸竟一瞬间波动起来。
周溪浅心头微微一震,脱口而出:“爷爷。”
李廷伸出枯槁的手,颤巍巍握住周溪浅的手。
周溪浅的心好似叫这只手轻轻攥了一下,他轻声道:“爷爷,你怎么了?”
李廷迟缓地笑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周溪浅的手背,声音喑哑吃力,“孩子,别怕,爷爷吃副药就好了。”
李月华的声音冷冷插了进来,“父亲昨日忧思过度,需静养,你二人既见了他,便回吧。”
周溪浅面露不舍,踟躇地看向李廷。李廷松开手,轻声道:“好孩子,不碍事,去吧。”说完,他又看向凌晋,哑声道:“我今日跟楚长卿说了,让你去外城的城门任职,早些去,早些安心。”
周溪浅这才站起身来,他拜别李廷,与凌晋一道走出内室。
楚长卿仍候在门外。
见到周溪浅,他立刻露出笑容,“周小公子,随我玩去吧?”
周溪浅戒备地看向他。
楚长卿双目盈盈,尽是诚挚,“我没有恶意,昨日不知前情,对你多有惩戒,所以今日特来向你赔罪。”
楚长卿话语实在恳切,周溪浅不想应他,又不知如何拒绝,有些无措地紧抿起双唇。
凌晋瞥了他一眼,“我陪你去。”
周溪浅紧抿的唇角立马弯了起来。
楚长卿道:“大人吩咐李公子今日去城门报到,李公子不去吗?”
“陪他回来再去不迟。”
周溪浅拉起凌晋的手便向外走去。
楚长卿挑了一下眉,连忙快步跟上,“罢了,那小道今日便陪两位逛吧。”
楚长卿带着二人边走边介绍,待走到李府的内城城门时,却被一个身着皮甲的年轻士兵拦住了去路。
楚长卿神情十分讶异,“你不在外城城门,跑这来做什么?”
士兵憨憨一笑,“大公子吩咐小的带李公子去城门呢。”
楚长卿扫了周溪浅一眼,对士兵道:“缓一会再去成吗?”
士兵一脸为难,“大公子没说可以缓。”
楚长卿伸指点了一下他的额,“不知变通。”
士兵捂着额头道:“哪里是不知变通?大公子叫小的在这里守着李公子,若李公子从我身边走了,回头大公子问责,长史又不管我。”
楚长卿方要张口,凌晋突然道:“我随这位兄弟去吧,莫教他为难了。”
他解下腰间荷包,塞到周溪浅手中,揉了揉他的头,转身跟着士兵走了。
周溪浅张了张口,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楚长卿附耳道:“生气了?”
周溪浅往旁边一躲。
楚长卿笑了一声,“周小公子与李公子多好的感情?以你们的年龄,亲兄弟都未必这般亲密,你们表兄弟却如此亲密无间,真是难得。”
周溪浅圆圆的杏眼抬起,又冰凉又澄澈,他看向楚长卿,“亲密?”
“你这般依恋他,他看起来也十分纵容,这还不叫亲密?”
周溪浅长睫慌慌乱乱敛下,白皙的冷脸显露出一点绷不住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