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急火燎的打发管事的去办放籍之事。一时秦氏打发人来请宋姨妈和宋檀钗去听戏,香兰便独自留在屋子里枯坐。放籍书拿来时已是未时,原来因是过年,衙门里并无人办公,只有值班小吏,少不得托人使了些银子,方才将此事妥妥当当办成了。

香兰将那放籍书牢牢抓在手里看了又看,急急忙忙的往家去。她昨晚盘算到半夜,最终决定来求宋姨妈赎身。一来林锦楼的威胁尤言在耳,若是他找到宋姨妈讨自己过去,宋姨妈一准儿就答应了;二来,宋柯若是春闱高中,届时必有高门第的女孩儿与之攀亲,倘若宋柯变心,自己的卖身契仍被宋家攥着,便不能自主了;三来,她心心念念求的便是这自由,只觉快活非常,忽觉昨日林锦楼的欺凌都算不得什么了。原先她不敢来求,一是怕宋姨妈因有宋柯嘱咐不敢答应,日后此事吹到宋柯耳朵里反而不美;二是因有宋柯一缕柔情牵绊,心底里也想着自己若是宋柯的丫鬟,还能在他身边多陪伴几日罢了。

香兰将斗篷系好出了院子,虽是在二房,也怕遇上熟人,又将兜帽戴上,顺着抄手游廊低头往前走。此时前院里午饭已毕,爷们凑在一处听戏、耍钱、投壶、打马吊热闹非凡,隐隐传来喧嚣之声。香兰暗道:“清晨来请安还好,那些爷们昨晚都要吃酒,断不会这么早起床,可如今已是中午,不知那位楼大爷是否出去拜年了,若碰上便糟糕了,不如拣条僻静的小路走,虽远些,可到底安全些。”便绕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丫鬟小厮并婆子们,除了留下个把当值的,余者不是凑在一处玩笑就是出去探亲吃年茶,故而愈发幽静。

香兰快步走了一小段,拐过一丛松柏,忽瞧见前头假山旁有人影晃动,似是一男一女搂在一处。

香兰大吃一惊,连忙顿住脚步,一闪身藏到老松后头,偷眼望去,此时那女孩儿忽然扭过头,斗篷帽儿被那男子除下,露出一张白玉般的脸儿,然后那男子便亲了上去。

香兰惊得捂住嘴这女孩儿竟是林东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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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造衅

林东绫只顾和那男子亲昵,并未瞧见香兰,两人身影一闪便往假山后去了。香兰暗道:“这林东绫是个胆子大的,竟敢公然在家里与男子私相授受。林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养出的小姐不能说金尊玉贵,总也该有个体统,如今竟做出这等不才之事,可见家风已不如从前。此乃是非之地,还是速速离开好。”遂顿住脚往回走,捡了另一条路去了,暂且不提。

却说林家此时正热闹非凡。虽还在曾老太太孝里,可林锦楼升了四品将军反而比往常还要喧嚣些,登门拜年之人络绎不绝,跟走马灯似的。林锦楼上午一早出去拜年,至午时才回,引了几个往日常走动的朋友在家用饭,因守孝不好请戏班子搭台唱戏,便化银子从怡红院和丽春阁分别用小轿抬了头牌红姑来,又唤了家里养的几个会弹唱的女孩子,抱了丝竹管弦在屏风后吹奏。一时也春意盈盈。

林锦楼歪在罗汉床的引枕上,半眯着眼,看酒桌上几人猜拳行令,百般作乐。丽春阁的名妓鞮红挨在他身边坐着,将手里的桔子剥开,一瓣一瓣的喂到他口中。酒桌上尽是些官宦子弟,其中有一人唤作乌亮,乃是江浙巡按乌有为的独子,今年十七岁,被家中长辈溺爱,惯是个吃喝嫖赌的浪荡子,倒有一肚子心眼子,竭力与林锦楼结交。见林锦楼对他爱答不理,便巴巴的挨着林锦亭套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