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不和,显国公夫人便说是......说是奶奶勾引爷们,后来又攀高枝儿跟大爷,狐媚魇道的性子到哪儿都改不了。闹得丁氏也觉着奶奶是狐狸精,提起来满口没一句好话,当初大爷整了《兰香居士传》出来,五太太瞧出大爷要娶奶奶的意思。便说那戏本子上多是编造,奶奶决计嫁不进林家,说甚一个丫头奴才贱出身的,癞蛤蟆吃天鹅肉,没得败坏门风,还特地给咱们老太太去信,老太太知道大爷的性子,一见这信,生怕大爷知道恼起来,再闹僵这门子亲戚。赶紧把信给烧了。大爷这回请亲戚们来。多少人劳动去请丁氏,丁氏也不肯来......这一桩事告诉奶奶,便是让奶奶心里有数。”又安慰香兰道,“奶奶放宽心。日后也碰不上面。总脸上维持个体面也便罢了。”
香兰怔住。吴妈妈再想说几句宽心的话儿,只见香兰笑了笑道:“我省得,她都给老太太去信。私底下更不知说了我多少是非,说心里一丁点不舒坦都没有,那是瞎话,可妈妈知道,我到底是经了多少事才到今日,活在这世上,总有人将你说得一文不值,千夫所指,却也百口莫辩。可自己到底是怎样,岂是他们说几句酸损诛心的话便能改的。”
吴妈妈没料到香兰想得洒脱,不由叹道:“不错,本该如此的。人言可畏,不知逼死多少英雄汉,更别说小女子了。想想何必呢,为着几句话搭上好日子。”
香兰道:“我那时候不谙世事,旁人酸自己一句,损自己一句,或是冤枉委屈了自己,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恨着,更不用说逮着还嘴,总要言辞比他更厉害才觉出气,后来渐渐觉着何必,不辩不争,眼界有高低,知事有深浅,不过但凭着一颗好心做事罢了。听人说了甚,再难听的也笑笑而已,几句话都放不下,将来遇着大事还能怎么着呢?”
吴妈妈笑道:“我的乖乖,不瞒奶奶说,底下多少痴心妄想的丫鬟们羡慕嫉妒,酸溜溜说奶奶不过有张爹妈生的好脸,她们哪知大爷见的美人多了,最终在这里痴情,还不是因为奶奶心里有这样的丘壑。”
香兰忍不住笑道:“我多少斤两,旁人不知,莫非妈妈也不知?都是寻常人,我其实懦弱狭隘得紧,当初刚来府里,一心一意觉着自己比旁人高出一头,自己处处都是不甘愿,可是美玉蒙了尘,落在这样是非泥淖里。吃了多少亏才知谁都不得小看,为人终究要谦卑平和些。”
吴妈妈抬起头,只见香兰肤光胜雪,如明珠生晕,不由暗叹谁能想到这鲜花嫩柳一样的姑娘短短几年历经多少坎坷,如今稳重知事,心胸只怕也是让委屈撑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