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烤着火温暖冻僵的身体,天边终于亮了,昨天夜里没看清,但白天走到茶河旁时,时书一下停住了脚步,瞳孔放大。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地狱?什么地狱?我们打胜仗了。”

宋思南和其他后勤队的人,正将挡在路上的尸体拖走,一行人吆喝着:“搞快点搞快点!”“你去左边,他去右边!”“昨天好大的火,茶河的冰都快融化了,好多人冻死在里面。”“这些人全都冻僵了啊!”“把他们身上的兵器和财物都搜刮出来!”“快去快去,尸体和冰雪黏在一起了。”

宋思南回头看到时书,道:“你俩也快动手,还有军队要过去!”

时书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尸体,他和杜子涵对视后,神色极其古怪。地上的尸体们要么是红色,要么是烈火烧焦的黑色,太过寒冷血液凝固不再流动,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时书跪下来摸索着尸体的身上的财物,把盔甲和衣服剥落,插在身上的刀拔出。只一会儿,杜子涵人就不见了,冲到一旁呕吐。

时书辨认着一张张的脸,除了北旻的脸庞,也有大景的面庞,脸都成了雕塑般的冰灰色,十分恐怖。时书观察其他的人,大家神色都很正常,甚至还有人欢笑鼓舞,只有他和杜子涵成了异类。

时书搬运着尸体,起初还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慢慢直到念诵声越来越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等将冰面上的尸体搬运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深入北旻的征途。时书躺在马车上,一动没动。

杜子涵躺在他身旁:“我俩是不是太软弱了。”

时书浑身无力:“有可能,我现在想回家。”

杜子涵:“我俩站的太低了,像是赵将军,谢参谋,就能站在城墙上看,而不用参与这些事情。”

时书重复:“谢参谋”

杜子涵问他:“你害怕吗?”

时书:“我有点害怕。”

杜子涵:“我也害怕,我刚才拼命洗手,但手上还是有一股尸体的臭味。”

时书:“这种话题,果然还是只能和你聊。”

时书直起身,盯着洗脱皮的手:“真想回家,我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这一路,这支后勤队都跟在前军背后,清理战斗后的尸体,收集其中可以再回收利用的战利品。时书越往前走,越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积雪皑皑,进入北旻地界的第二天傍晚,后勤小队再走到了一个堆积着尸体刚鏖战过的地方。时书站在山崖上,往下张望,这个地方经历过战火的焚烧,空气中粮食被火烧毁的成熟气味聚集在山谷内,经久不散,是一种喷香的气味混合着凛冽的冬雪,其中还有暧昧的熟肉气味。

同样是两种形制的兵服尸体堆叠在一起,横七竖八,死亡时间似乎超过两三天,被冻结在冰雪中。

有人指挥道:“快清理尸体!扫除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