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句道:“杀人的是我。”

她记起来了。

那日成婚,缪栩率人闯来沈府。

肆意屠杀过后,他一手把玩着装了酒的鸳鸯壶,另一手握着剑落在了她头上。

道:“我杀了你,但也会留你一条活路。若你能将这功法修得圆满,便能从壶里出来,从此”

他眸光一转,讥诮着落在她身旁气息奄奄的管亦身上。

“与他郎情妾意。”

说罢,他便一剑将她刺死,那功法也顺着剑刃打进了她体内。

自那以后,她和沈家人就被锁在了鸳鸯壶中。

她不愿害人,魂魄渐渐折损。

直到某日,她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她的面前长了一棵树。

树上,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相拥而亡。

尸体凝成的死气,则源源不断送进了她的体内。

那时她才明白,即便她无心,这功法也会逼着她杀人。

她难以接受,便封住了识海,将记忆停留在了出嫁前的日子。

而壶中的景象,也渐渐变成了沈家园子。

于她而言,在沈家的日子难捱,须得小心翼翼地往前过。

可沈家也是她最好的保护壳。

她不安地缩在这小小的壳中,日复一日地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幻梦”。

那棵树也被隔在沈家园子外面。

杀人的成了那老树怪,她依旧可以是沈府里遭人厌嫌的二女。

-

记忆涌上,沈子燕微躬着身,瞳仁渐渐缩紧。

心绪不平,她也逐渐失控,开始无意识地操纵着树枝攻向裴寻今。

裴寻今举了剑,但只挡不攻。

那树枝攻速极为迅速,她却只快不慢。不过树皮太坚韧,打得剑身微鸣,也还是难以砍断。

这时,缪寄也赶了过来。

此时北院已冗满了疯狂缠绕、攻击的干枯树枝,远瞧着与成精的密林一样。

只不过比那死气沉沉得多,不见丁点绿意,十分骇然。

在树枝交错的缝隙,他瞥见了裴寻今。

他不作犹豫,拔剑而进。

那树枝看着已经枯死,却堪比钢刃,只是轻碰在身上,就擦出一大片伤口。

两人不断斩着枝条,但树枝只多不少,倒把他二人打得伤痕累累。

缪寄反握了剑,将一长条树枝钉死在地,再欲拔剑攻击时,沈子燕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

她已没了意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隐含癫狂。

缪寄拔出剑,提在身侧。

沈子燕则高抬起了手,有黑色死气盘旋在掌心。

再一屈肘,往前一打,那死气便如旋风,朝缪寄疾疾攻去。

缪寄攥紧了剑,隔着黑色气流,他静望着那鲜有来往的胞妹。

当日她成婚时,除了蔺萝,他也远瞧见了她的死。

一剑穿心。

那时他未能救她,现在便也抬不起这手。

只因心中有愧。

恍惚间,那死气已逼近。

就在死气刺进眉心的前一瞬,有人拉开了他。

裴寻今一把扯开缪寄。

那死气打入身后的树枝网中,竟轻轻松松就将分外坚韧的枝条打碎。

她低喘着气,身上的伤口淅淅沥沥不断滴着血。

对上沈子燕那含恨的双眸,她忽闭上了眼。

一闭上眼,这些时日与她相处的片段便不断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