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脸恰如刀塑,每一寸都往最精致处落。光线昏暗,也掩不住她半分颜色。

她瘦得厉害,竟也生出种花正娇艳,但叫人折损碾落在地的美。

瞧清了她的面容,裴寻今便也知道这人确然是缪寄的母亲蔺萝。

缪寄的模样与她一般秾丽,唯一双眼,既不像父,也不随母。

蔺萝的怀里抱了个偶人,是个雕刻精细的娇憨女娃娃。

见着缪寄了,她眉眼更显温柔,声音也如潺潺流水。

“珘儿。”她又看向裴寻今,眼带疑色,“这位是……?”

缪寄脸上依旧带着习惯性的淡笑,克制立于离牢门半丈开外的地方,开门见山道:“母亲,我要成亲了,她是我妻。”

“成亲?”

蔺萝愣怔住,笑意渐凝。

“嗯。”缪寄半抬着眼皮儿,语调缓慢,“再过十日便要成婚,故而带她来见你。”

蔺萝将视线移向了裴寻今。

后者立即反应过来,稍弯了眼,笑着说:“伯母好。”

蔺萝就又笑了,看着极喜欢她。但不过片刻,她便神情恍惚,开始喃喃自语。

“成亲……”她垂眼抚摸着偶人,“燕儿也要成亲了。”

“珘儿,燕儿要成婚了。”她倏地抬头,“你可去看过她?”

缪寄将眼睫垂得更低,如闭眼一般。

“见过了,一切安好。母亲无须担心,再过几日,便带她来见你。”

蔺萝拧眉道:“莫要骗娘。”

“母亲说笑,何来骗字。”

蔺萝这才放了心。

但转瞬间,她就面露疯态:“珘儿,燕儿胆小,又为凡人,切莫让缪栩找到她,明白吗?”

她几步上前,细手轻松穿过牢门缝隙,一把攥住了缪寄。

“知不知道?别让尊上发现她!”

缪寄斜睨过视线,落在一旁角落的水洼处。

“母亲无须担心。”他拂开了蔺萝的手,“不会叫尊上知晓。”

“那便好,那便好。”蔺萝紧紧盯着缪寄,“燕儿成婚,是好事珘儿,你去见过那书生吗?他……可知晓燕儿身世?”

“他不知。”缪寄忽扯开一个讽笑,“沈家瞒得好,未叫旁人知晓子燕的母亲是魔人。”

蔺萝神情一僵,不自在地错开视线。

半晌,她颤声道:“所幸燕儿为凡人,一辈子平安康乐便好。”

缪寄隐在阴暗处,朦胧光线只映出他那压得平直的唇。

许久,他才开了口,依旧是那平淡调子,仿佛只是在提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母亲,”他唤道,“是我要成婚。”

但蔺萝恍若未闻,沉默着抚摸那偶人。

缪寄忽抬了眼帘,眸光如刀,径直刺向那牢笼。

“是缪寄要成婚,而非沈子燕。”

蔺萝忽然惊醒,神情恍惚。

“是,成婚。我竟险些忘了。”

她转而看向裴寻今,眸儿一弯,模样温婉。

“燕儿也如你一般大小,日后你们定然性子相合。”

说着,她愣怔许久,忽从怀中取出一把玉梳。

那玉梳模样精致,上刻龙凤玉纹,下坠一同心结。同心结的线已被摩挲得毛躁,线色也有些发黑。

她将玉梳递给裴寻今,说:“珘儿寡言,但为娘瞧得出,他是真心待你,往后……往后要好好过。”

裴寻今一怔,下意识看向缪寄。

缪寄的视线落在那龙凤纹的玉梳上,竟像是小孩儿得到了希冀已久的夸奖般,忽然松下了紧绷的肩,眼神也不复咄咄逼人。

“拿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