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觉得, 耳边还有小雀儿拿喙啄他、装笼子时的声响。
手一歪,茶水恰好浇在手背没痊愈的伤疤上
每回他刚涂了膏药, 伤口就又被小雀儿给啄开了,反复几次, 他索性作罢。
“那鸟并未害人。”
他的喉咙成了条细草茎子,气息艰难地爬过。
“不是恶妖。”
“不是恶妖?”楚溶反问,“不是恶妖就该把它养在明远居?大师兄这是去妖城逛了一趟,就把修来的道心全丢了?”
荀随问:“丢在明远居外的尸体, 也是你们所为?”
“是又如何?”楚溶冷笑,“前几日祁师弟被人发现惨死在磐鹤池旁, 面容尽毁,连半成的金丹都被人挖了,你敢说这不是妖动的手?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他步步紧逼, 道:“若不是你去了妖城, 引来邪祟, 祁师弟又怎么会无故惨死!他还尸骨未寒, 你竟然养起了妖!”
荀随攥紧了茶杯, 只觉一股戾气在心中冲撞。
难怪。
难怪这些时日会遭受那般针对。
原来是把祁师弟的死怪在了他身上。
荀随运转内息,竭力压下那股戾气。
“祁师弟一事,长老门已在追查。”他道,“我宗弟子,当以事实为证,而不是妄加揣测。”
与楚溶喘着粗气一脸怒然不同,他显得格外平静。
他说:“师弟残杀万灵以泄私愤,已犯下大错,当修身养性才是。”
“大错?大师兄还是先想想,有错的人到底是谁罢!”
楚溶望向不远处的几位长老。
他们的争执已经引来许多人围观,但长老一直没发话。
在他看来,这就已经是默认荀随有错了。
荀随侧过头。
他下意识想要找到师妹。
但他身边空无一人。
一如这二十多年间。
停顿片刻,他起了身。
“若师弟只为此事,恕某不奉陪。”
而楚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忽然面露狞笑。
他往前一步,凑在荀随耳旁道:“师兄是找小师妹?别白费力气了,她如此亲近那妖族解玉,自然也要给她一点教训。”
霎时间,他忽然感觉到背上袭来一阵重压。
荀随缓缓睁开眼。
灰白的瞳仁下压,他冷声问:“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楚溶被那重压弄得喘不上气,心里也涌起巨大的惊骇。
刚入宗那会儿,他远远瞧见过荀随一回。
由两个鹤童引路,那仙人之姿不仅在脸在身形,还在那不容人亲近的气势。
仿若水中莲成仙,可花瓣又由银剑刻成。
摄人心魄的美,寒意也彻骨。
现下,他便被那锋芒压得抬不起头,背上冒了冷汗,连骨头都在颤抖。
“我……”他艰难出声,感觉自己已经一脚踩在了死路上。
关键时刻,尚仙长及时喝止住了荀随。
“望山,勿要莽撞。”
他脸色不大好看。
“这些时日,你已惹下太多祸事,还不知悔改?”
这是荀随头一回经受批评,还是在所有弟子面前。
本应是丢尽颜面的事,可他仍旧不卑不亢。
他道:“弟子擅闯妖城,自然知错。”
“我看你是知错不改。”尚仙长提声道,“修道者,如何能为这些小事争执?”
荀随默不作声。
尚仙长:“自今日起,你便在明远居好好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