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时,那边的邵庭之正揣着袖子拉着裴寻今聊天。
一会儿逗弄她怀里蔫巴巴的小幻兽,一会儿问她何时进的宗,为什么没见过她。
而薛祁则沉默地站在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青伞女,偶尔拘束地搭一两句话,看着有些紧张。
“师兄!”见师兄过来了,裴寻今跑过去,小声道,“蜃核已经找到了,雪牙说就在那青伞女的体内。不过……”
她有些纠结地看着荀随,道:“邵师兄说雪很快就积起来了,想打雪仗,师兄,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荀随轻声道:“师妹,我未曾见过他们玩雪。”
言外之意便是,哪怕雪下下来了,他也想象不出这般场景。
幻境依附于他的记忆,哪怕有所延伸,也绝不会超出他的认知。
裴寻今一怔,下意识望了眼身后和薛祁说话的邵庭之,还有站在一旁,满眼笑意的花川。
“师妹。”荀随抬起手,温柔地将她头上的雪拂去,“此为幻境,逝者已去,莫要沉溺其中。”
说罢,他径直走向了那青伞女。
他静立在那化出尾巴的狸妖身前,神情未有变化,然后便将手刺入了那妖的腹部。
“噗嗤”
狸妖呕出一股鲜血,从昏厥中清醒过来,脸痛苦地皱着,身体痉挛。
“放……放了我……”她双目充血,声音狠戾,“若不然,我……哈……我会杀了所有人!”
荀随依旧神情不改。
他在里面掏弄一阵,仿佛右手只是陷入了一把松软的沙子里。
望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尤其是顺着手腕淌下的鲜红,他竟涌起了奇异的满足,缓慢地填补着心中的漏洞。
他抿了丝清淡的笑,漠然的面容便如冬雪初融般,乍现出流玉般的温和。
轻声道:“你留下了最当杀的那个人。”
话音落下,荀随抽出了手,握着一枚蜃核。
而面目扭曲的青伞女,则很快没了气息。
他垂眼望向蜃核,不作犹豫,便捏碎了它。
地面开始塌陷,荀随却没有转身。
或许留在这里,长久折磨着他的噩梦便会结束了。
裴寻今先是为找到蜃核松了口气,却突地发现师兄一动不动地静立在那儿。
而且,她的身影在逐渐消失,可荀随的却没有。
这情况雪牙之前跟她说过,如果本人不愿离开幻境,那哪怕蜃核碎了,他也不会出去。
而是会永久地留在幻境和现实的缝隙当中。
下一瞬,裴寻今便看见地面裂开一道巨缝,荀随踉跄一步,跌了下去。
她眉心一跳,当即甩出那条白绸。
白绸的一端稳稳拴在了荀随的腕上,她则重重跌倒在地,却还紧握着另一端。
“师兄,”她趴在断崖的边沿,提声唤道,“荀师兄,为何不愿走?何苦用那妖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呢?”
听见她声音的刹那,荀随一怔,缓缓抬头。
一抬眼,他便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师妹。
连着他和师妹的,正是那日他用来挡住她眼睛的那条白绸。
荀随瞳仁一缩,向来冷静的面容有了些许错愕。
再然后,沉寂的心开始缓缓跳动。
一下比一下剧烈,几乎跃出胸腔。
荀随攥紧了那白绸,微一运转灵息,便跃身而上。
裴寻今松了口气,忙爬起身,望向荀随,稍拧了眉。
“师兄,您当真是不要命了?若留着这里,可真就出不去了!”
荀随满心满眼地望着她,默然。
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