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落华抬手正额边一羽贴一羽的桂冠,他有半个灵魂在她身上,灵魂的温养不分此身彼身,时有她的迹象传梦而来。她不知道,天使是不会做梦的,却能知道被谁梦到。
她的天使半血、他的半个灵魂,牵引出了她母亲的神现。
陨落的星等重回世间这一刻,已经等了二十一年。
她又梦到他了。
死去的天使不会再被梦见,她再也不会见到她第二面,只会梦到他。
她努力地回溯当时当地,汹涌回旋的海水里只有她自己,于是梦到他,抱着他绝望地哭嚎。
“舅舅,舅舅……妈妈……妈妈……”
含混、颠倒地喊来喊去。
他分出去的半个灵魂想要挤回他身体里那样的疼。
捏住右耳下狂乱翻飞的幼翼,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止住她的嚎啕大哭。
她哭得像把灵魂呕吐出来一样,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灵魂也枯萎了,又哭得灵魂新长出来。
银落华搂着她,她带血的眼泪滑过他赤裸的胸膛,染上他的羽裙。羽毛不再滴水不沾,轻而易举附着上她眼泪的血。
她新的灵魂是幼嫩的藤蔓,一圈、一圈、一圈牢牢盘上他这棵大树生长。
眼泪流干那刻,是梦境结束之时。
银落华撑手站起,满树月桂枝蕊又忽忽拂面。自然之语,他不答。
“你和二十五年前的银露华一样。”银玉英自然也听得懂那些玄妙的天灵地语,“她在城外一意孤行,你在城内一意孤行。”
天空之城不认可她。她是天空之城的孩子牺牲了一个灵魂的造物。天空之城紧闭的大门对人类没有宽恕。
即便作为天空之城的守卫者,划分半个灵魂为她作匙,天空之城依然反对这种命运般的轮回。
如果不是银露华带着天空之城的本源力量之一泯灭在城外,或许此刻颠倒的就是,他走出城外,留她固守城内,等待分给谁半个灵魂。
永生的孤独,她留给了他。
像报复般,他又把这种孤独分给她的孩子。
时间、空间、情景、命运,在他眼前重叠、交错、凝练、简化,千丝万缕之间指向一条明晰的预兆。
万籁俱寂,他说:
“她会回来。”
这也算一种神交吧。
0109 九十二、对峙
海上城急救中心罕见地启动了72小时急救舱,因为把普通伤患泡在舱内72小时意味着生存可能性很低。
尤其当这位已经不见人形的伤患据称是从魔鬼海域捞上来,一时间诸位医护都手忙脚乱扛起了“从魔鬼手里抢人”的大旗。
“你没有替她做基因测序。”
多功能眼镜后的眼神不因形容狼狈而洗去锐利,温文尔从魔鬼海域飚船飞来,浑身湿透,衣物沾血,不知名群众路过还以为是少爷落魄。
“温爷,没有个人同意,我们不能做涉及个人生物敏感信息的检验的。”风洋流百口莫辩,真是人在医院坐祸从天上来。
“她都这个样子了,还同什么意?”温文尔指着急救舱骂人。
“根据联邦《医疗法案》规定起码要个近亲属签字同意啊……”
她一个黑户,还是个无父无母流浪汉,上哪去找近亲属关系证明。
风洋流顶着他那下刀子的眼神很想说,爷,实在不行找个地下黑市测呗,干嘛非要在医院为难他们正经人……
温文尔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给自己深喘一口气,甩出一份协议,“联邦系统内无法查询她有任何近亲属在世,我是她未婚夫,基于人道主义有权主张视同近亲属。”
风洋流光脑接到那份订婚协议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