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此,皇帝对宫里的内侍比外臣还要看重,把司礼监与东厂交到了薛寂的手中,却怎么也没想到薛寂竟然敢背叛他!

灯笼的光辉中,薛寂晶亮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只轻飘飘地睨了皇帝一眼,那张过分妖艳的面庞上波澜不惊,不见分毫受辱的怒意。

“皇上错了,我这是顺应天命。”薛寂安然道,幽深无边的目光似刀子般直刺入皇帝的内心。

他将手里的木匣子放在案上,取出了里头的宝玺,下巴傲慢地微微抬起,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冷峻。

“您是天子之尊,万民臣服,天下顺之,但您也得顺应天命。”

“吾等是否谋逆,是否枉上,后世自有评说。”

案上的这卷诏书是由内阁大臣奏定,首辅王其昌亲自撰拟,再经由宗令等宗亲审核批准,能有皇帝的签字自是最圆满,就算没有,只要盖上象征“皇权帝位传承”的宝玺印,也同样奏效,可以颁行天下。

在皇帝满眼不甘的注视中,薛寂毫不犹豫地将那方宝玺盖在了那卷立储诏书末端的落款上。

红色印章的一角正好盖在了今上的年号“隆兴”二字上。

不知怎么地,镇南王竟然从薛寂那个简单干脆的动作中感觉到了一股复仇的快意,微微一怔。

就像是案上的这卷传位诏书其实是萧无咎对先帝、对今上的报复,他要夺走他们父子最在意、最珍视的东西。

薛寂是不是与皇帝或者先帝有仇?

据说,薛寂是十三年前入的宫,当时也才不到十岁,若是真有仇,那怕是父辈、祖辈的仇恨……

也许自己得去一趟仪宾府。

念头方起,镇南王的表情就变得苦涩。

他怕是根本踏不进仪宾府的大门,还是去景家见一见景愈吧。

景愈与萧无咎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彼此可以托付性命,托付身后事。

而他,身为父亲,又能为这孩子做什么呢?

镇南王忽然有些迷茫,有些失落。

“乱臣贼子!你们几个都是乱臣贼子!”

“将来必不得好死!”

耳边传来皇帝嘶哑的叫骂声,镇南王醒过神来,又朝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已的皇帝看去,眼底只剩下了漠然。

镇南王背着手,走出了含凉殿,望着天际。

熔金般的晨曦直刺入他眼中,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些许的湿意。

漫漫长夜终于到了头,旭日自东边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七月初二是国丧期满后除服的第一天,又可以披红挂彩,饮酒作乐,然而,今天的京城依然是一片惨淡的景象。

乱党的尸体已经在昨日被全数清理,该埋的埋,该烧的烧,但百姓心中的阴霾尤未散。

街上甚至看不到摆摊的小贩与叫卖的货郎,只有零星几个路人走动。

空旷的街道上,突然有一队车马疾驰而过,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位于楠英街的仪宾府。

“尤小公公,里边请。”

门房李惟看到是宫里的内侍来了,连忙将人迎进了门,“小人这就去通传王妃和公子。”

尤小公公很是着急,擦擦额角的汗液说:“我是来请仪宾与县主进宫的,改日再去给王妃请安。”

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李惟就让门房的小厮领了他去演武场。

远远地,尤小公公就听到演武场方向传来了激越的马蹄声,便随口问了一句:“是仪宾在晨练吗?”

“是仪宾与县主在骑马。”小厮笑着说。

阖府上下都知道,只要是公子在府里的日子,早晨必会与夫人一起演武场晨练。

两人很快走到演武场的入口,就见